第136章 蔺掌盘有请
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醒来时，天尚未白。清冷的月色，将竖得高高的旗帜影子打在他的窗户上，轻轻摆动。
他躺在床上，怀里还依偎着他的侍女。
他的这位侍女显然是个贪睡的人，几乎每天杨开醒得都比她早。
杨开侧着头，瞧了她一会儿。她年龄还小，大概是经历和恐惧缠身，她醒着的时候话不多，总光光地瞅着杨开，像只惶恐的小狗。
睡着的时候却很乖，即便梦中放到你身上的胳膊儿腿儿也是轻手轻脚，如一只蜷曲的小猫。
她缩着双手，酣然地睡着后，还皱起了眉头。大概是和往日的杨开一样，做了个什么梦，是一个叫她连睡着了都不能开心的梦。
她的嘴唇很好看，桃瓣似的。
这是一个贪睡的、不太称职的、尚未彻底适应自己身份的侍女，但杨开觉得情有可原，因为听旁人的介绍，她曾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嫡女。
管他什么世道无常，谁也不能否认，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减压工具，因为不管你叫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她有着一具鲜嫩的肉体，却像一个人型的工具，是的，如果单纯追求人性上的享受，她可以使你得到极大的满足。
但杨开对这样的人没有好感，因为太像一个工具了，没有爱好、没有思想、彻底封闭。他已不再像当初那样，对每一个可怜之人心怀仁义。
亲兵们报告了不止一回，贺锦的人多次与她接触，交谈的内容不得而知，但每一次离开，和她接触过的人都会去找贺锦。
杨开稍稍摆正了下身子，睁着眼发了会儿呆，看着光线一点点爬上窗格，慢慢的外面传来了起早的下人开始干活的声音。
慢慢的，院子里也热闹了起来。
交换岗位的亲兵窃窃私语，带着露珠的花草暗香浮动，微带了点儿湿气的晨风吹拂着床帘。
他全身心地投入去聆听，又是一个干净的、明亮的清晨来了。他目睹、他聆听了整个的过程。
但是环境和脑子中的安静永远只能是短暂的，尽管他不想这样，但他的脑子就像一头被鞭子不停抽打的毛驴，拉着石磨，背负着枷锁，不能停下来。
就像他的生活。
先是求活，然后对付官军，现在面对贺锦，为了生存，为了扬名，更是为了成功，他不得不苦苦挣扎。
这样的日子太久了，他经常能够感受到浓浓的疲惫感，脑子里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对当下的局面已经很难起到作用。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现在距离明朝灭亡还有一段时间，明廷还在回光返照阶段。现在他还要继续沉住气，避其锋芒，学习开明之处的朱元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策略，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
但这些事情，做起来远比想象中要难得多，无论前世今生，没有半点造反经验的他，就像是踩着钢丝上的杂技演员，每前进一步，都如履薄冰。
武昌城现在对他无处不在的监视、光明正大的监视、无可奈何的监视，就算什么也没做，压力实实在在地存在。
杨开神情复杂地瞧了会儿她，小心地把她腻滑的光腿儿搬开，披衣而起。他走马上任敌后作战指挥，今天是第一天入府办公的日子，不能迟到。
地点在三司府，场所挨近贺锦的官厅。
踏着晨光，杨开一早出门，赶到三司府，先去拜见了贺锦，然后由人引着，转回配给他的官厅。
也分配给他了不少下属，除了武将，包括左右司的僚官，他们列在院中等候多时，见主官到来，乱哄哄地排好队，跪倒行礼。
杨开谦虚地给以回礼，一一扶起。
他心知肚明，也非常知趣，早打定主意，对公事一字不问，老老实实做个点头老爷便是。
不过，可贺锦不这么想，就算幌子，也有真假之别，杨开才在内堂坐下不久，就有两个贺锦的幕僚过来，碰着厚厚的一叠书案。
“这是？”
“回杨将军，河南孙传庭那批官军的大概情报。还有湖广各地的驻军数目、储存粮草数目、步骑兵人数、军械装备、以及东边熊文灿部驻军的一些情况。奉大人的命令，请杨将军观看。”
杨开含笑点头，接过来，道：“辛苦两位了，不知左金王大人有别的吩咐么？”
幕僚摇了摇头，道：“河南的军事就这些了。不过，适才拜见大人，说调动军马进驻汉阳的将令已经写好，昨天军议时候忘了说，叫卑职转告。
不必等蔺掌盘，杨将军可先把军令发回汉阳。若是觉得承天方面，忙于安排战事，晚些日子也可以。”
杨开道：“既如此，我现在就传命回去。”
笑了笑，继续说。
“承天方面，关于秦翼明方面军落败的假势已经造好，就这两天，我会让人把假造的秦部军旗扔入长江，让其顺流而下，不日下游的熊部大军就可发现，请掌盘大人放心，汉阳方面，大门早已经为大人的军马敞开。”
他们在陕西时，曾与秦翼明部交过手，见识过他们的旌旗，加上营下还有不少湖中收编的官军，假造旗帜一事不难。
承天邻靠汉水，汉水南注长江，一切顺理成章。
这种把戏，要让熊文灿彻底信服，当然不可能。但既然是造假势，目的也只是让他生疑，只要到时候这位熊巡抚信了百分之一，也是信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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