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让是最常用的男性素体名，伊薇特是次常用的女性素体名，而格林维尔是家族名。一般来说，像她这样主、次素体分别是一男一女的人占了绝大多数。而他们的婚配对象，则往往是主、次素体与自己性别颠倒的。在譬如是‘颠倒节’这样的节日，情侣们就往往会换上次用性别的素体，以性别相互颠倒的身份度过一天或是更久，以维持婚姻的新鲜感与心灵的默契。怎样，多少有些了解了吗，赫尔小姐？”安东像是教书先生一样慢条斯理地说道。
“嗯……差不多吧。等等……”刚刚顺水推舟地答道一般的赫尔，突然察觉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所以这样说来，难道让·伊薇特小姐现在所用的那副身体，其实是男性素体？！”
——也就是说，把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那副身体，下面居然是个男人？！想到这里，赫尔便感觉实在无法接受。可转念一想，她自己既然是个女孩，好像这样反倒才是正常的……
……不对！赫尔心中还是无法妥协。她虽然同时能欣赏两性的美好，可这两者可决不能模糊不清地拧成一团啊？！不……这样说来，偏中性风的美少年和美少女，似乎也相当戳她的审美……
不知不觉，赫尔已经像只笨拙的家猫一般，亲手将自己思绪的毛线团越理越乱。因为冲击，她的大脑几乎要短暂宕机了。
不过，似乎是颇具兴致地欣赏过了她的反应之后，安东先生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不是的。我是说，我猜你的认知并没有出现错误。当下店中无论是让·伊薇特小姐，薇尔涅小姐抑或那位林小姐，现在的身体都无疑是女性的素体——从构建骨架之类的细节便可以轻易看出。你若还不相信，我可以以我素体设计师的职业素养向你保证。”
“呃，可是那样……”赫尔踌躇地说，“按理来说，我们不是该叫她‘伊薇特小姐’吗？就像叫您安东先生，或者叫那位调酒师薇尔涅小姐？但……”
“但……她却从不愿意让他人那样叫她，对吧？”安东接道。
“……”
“……所以，这只是一般来说的情况。”
轻微停顿过后，安东随即继续解释道：
“你知道，现实中总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特例。譬如在你那个时代，也有特工之类的代号或绰号因为太过有名，从而盖过本名，反而让大家都习惯性地以代号称呼他之类的情况吧？或者说，当某个人不得不选择隐姓埋名，他的名字也会变得尤为神秘。”
“唔……”
“这时候，人们通常就会选择对自己的名字进行某种改变，以此在隐藏自己的同时，又不至于让自己失却自我——譬如变型、譬如缩写、譬如颠倒其中某两部分的顺序，像是姓和名……又或者只取其中的一小部分。不过终究，你知道，名字之类的只不过是一个符号；为了在社群中让他人方便认知自我，我们才拥有了名字。可不知不觉，名字对我们自身却也拥有了意义，如同某种‘无序象征’的雏形。而对于现在的人们，名字则跟随素体、而非头脑抑或所谓‘灵魂’，以便应用，仅此而已。”
不知怎的，赫尔脑中猛地闪过那个只被称作“林”，而从来没有听人叫过她全名的少女。说来，她身上那种危险的气息，倒是与安东先生所说的情况如出一辙——虽然比起特工，赫尔觉得她的情况、更像是什么黑手党犯下命案的杀手在躲避风头就是。
“而至于我们的让·伊薇特小姐……”安东先生继续说道，“她的情况，则要更复杂一些。印象中，自从我在这里认识她的几年里，就从没听说过她使用那副‘让先生’的素体了。你要知道，这可是相当罕见的事。正好最近我们刚刚重新统计过一次，在这‘风花雪月区’中，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群、都会至少在一年中有十天以上使用次常用性别素体的时间，且不包括他们投入到‘幻梦’中的形象在内。”
“……”
“不过嘛……接下来的话，由我说可能就不太合适了。”戴眼镜的设计师先生沉吟片刻，说道，“我想，还是该由她本人来说为好。放心，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一定会亲口对你说的，关于所有的一切。你身上有这种特质，我是说……酒保们用来撬开客人话匣子的那种特质。”
听罢，赫尔没有出言回应，而只是轻轻点头。
看样子，除了她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谜团之外，这世界本身就充满谜团，她想。不过，在尝试解决、直面这些数不尽的谜题之前，她首先要能让自己安顿下来，给自己一个能够冷静思考、维持生活的安全空间——毕竟她的现实可是向来如严冬般残酷无情，稍不留神就会因失温、饥饿死去的。而这，才是她现在站在吧台前的真正理由。
“好了，再给我来一杯‘曼哈顿’（Manhattan）吧，赫尔小姐。在那之后，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聊聊素体的话题；毕竟你知道，我也就几乎只有这方面的知识了。”数分钟安静而和煦的独酌时间后，安东先生说。
“干马提尼，对吧？”赫尔确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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