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寻……楼寻……该醒了……”
“谁在呼唤我……”楼寻道。
“是她吗？”黛西问道。
楼寻闭上眼，静静聆听了一会儿，道：“是她，也不是她。”
“你可以走了。”
“走？怎么走？”
“跟随那个声音的指引。”
楼寻又一次瞑目静听，也确实感觉到了一种纯净了力量，来自于她的接引。
但他并没有跟随指引离开，反而问道：“这是哪儿？”
“哪儿……这是哪儿呢……谁知道呢。”
“这里不是你构建的么？”
“是我构建的，但却是依据你最渴望的场景，最渴望的人构建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是哪儿。”
“难怪……”
楼寻一直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仔细一想，不正是她的回忆中场景么？自己现在就站在那个男人所在的位置，在她的梦中，她每次都会向着那个男人走去，而后惊醒。
于是他转过身，向着山坳中走去。
一阵恍惚之后，他悠悠醒转，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从黛西或者说色欲的梦境中脱出回到现实，而是，躺在床上，身处一间小屋之中，黛西正站在身旁，穿着常服。
“欢迎回来。”黛西笑道。
“我刚刚是……”
“你触碰了幻境的边界，所以，我把你带回来了。”
“是你的幻境的边界，还是那个幻境的边界？”
“都是。”
楼寻颔首。
又问道：“你是通悟者？”
“嗯，成为‘色欲’之后就是了。”
“你原本就知道那是幻境的边界么？”
“我原本都不知道我所生活的世界竟然那么狭小……我的肉体，我的灵魂都被困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真可笑。”
“哈……”楼寻长出了口气，苦笑道，“无知，反倒是种幸福。她无数次想要脱离樊笼，又无数次被关回笼中，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她比我更早通悟，但也于事无补。”黛西笑笑。
“比起‘色欲’，你更像是‘嫉妒’。”
出人意料，黛西竟大大方方承认了：“对，我嫉妒她。但她确实高我不止一筹，若我是男子，说不定我也会喜欢她呢。”黛西笑笑。
“那些流言……是你传开的么？”
“是比利。他……人面兽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可你还是爱他。并且为了挽回他，还做了些无法挽回的事。”
黛西笑笑：“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黯然回首……恍如一梦。我原想用那种方式进行报复，我原以为他被拒绝了就会回到我身边，我……”她虽然还是笑着，但眼里已经含满了泪花，“我自食苦果。”
“你还是爱他。”
黛西狠狠地摇了摇头。
楼寻翻身下床，在屋里四下看了看。
“你干什么？”黛西慌忙道。
“找一样东西。”
木床旁边，有一个梳妆台，可梳妆台山却没有镜子。拉开抽屉，里面摆满了各种脂粉，香气扑鼻，却依然没有见到一面镜子。
楼寻走出卧室来到厨房，抽出一把菜刀对着阳光映照自己的面庞。
“这也被你知道了……”
银色的刀刃反射下的，是一张算不上太陌生的面庞。正是在几个奴隶的记忆中所见到的，比利的脸。
这张脸鼻梁高挺，面颊圆润，即便看不分明依旧觉得帅气逼人，与自己原本那张鼻如木楔面似刀削的刻薄脸简直云泥之别。
早先坐在床上与黛西谈话时，楼寻便已经注意到了丢弃在床脚的蜡烛与皮鞭，那时便已经有了这是黛西的家的猜测。
可明明知道在与她谈话的是“楼寻”，却仍旧安上了一幅比利的面庞。可见她依旧心有执念，只是希望“比利”能像楼寻一般去理解她对她好些……
如此空虚的寄托。
“放下吧。”楼寻道。
黛西不答。
“放下吧。”楼寻又重复了一遍。
黛西依旧是偏头不答。
“不过是贪恋这一副皮相……”楼寻的声音十分坚硬，已经带上了些怒意。
他将手中紧握的菜刀刀柄一转，将刀刃朝向自己，一手压在刀背上狠狠地割向自己的面颊。
“你干什么！”黛西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意欲阻止。
楼寻咬着牙强忍着剧痛，又是一刀直从额头砍到嘴角。
他整一张脸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你又何苦，你又何必……”黛西伸出手，却无法抚摩楼寻的面颊，只好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又何苦，你又何必。”楼寻将原话奉还。
黛西低下头，落了一两滴泪，双手捏着衣角揪紧了握得惨白，从指缝间滴出血来。她看向床脚那一堆不知作何用处的器具，将手上的鲜血洒了过去，霎时燃成一团烈火，将其烧灼殆尽。那烈火蔓延而上，引燃了床铺，舔着了窗帘，昔日她所珍视的一切，都在火海中逐渐湮没。
她抬起头，眼中已经有了一丝决绝。
她伸手在楼寻的面颊之上空抚了一下，狰狞的伤口便骤然消失，或者说，那承载伤口的面颊已经被整个替换了。
“你可真丑。”她笑道。
楼寻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正想反呛几句，却见幻境中的一切都如潮水般退去消失，耳畔响起了一个声音：“七罪之赎：色欲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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