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那一碗药喝了许久也不见底……
萧其手都举酸了，但见她眯着眼睛，碗里的药汁却连一丝涟漪也不见，便知道她又是嫌苦，死活不肯再喝了。故含笑道：“困了？”
她该是苦迷糊了，记忆错乱，只当自己还在七八岁的时候，周满也是这么惯着自己。遂离了碗扭开头，弱弱地钻进他怀里去……
柔软的唇瓣擦过手指，萧其浑身一颤，几乎要端不住碗，他低头去看她上唇的残液，呼吸滞了滞，声音暗哑：“……还有半碗。”
“不要——”周衍含糊地扁扁嘴，软糯撇开眼。
他哪里还制得住，立时一股邪火上窜，狠吸了一口气，将她下巴轻轻扳了过来。
周衍懒懒哼唧一声，忽然听见碗碎，下一刻便觉得自己唇瓣被含住，连绵的药汤缓缓渡进舌根，她不及反应，尽数咽了下去。
后知后觉才知道苦，皱着眉想要抱怨，却觉得唇齿被什么堵住，总也说不出话。
……
山停僵在门口忘了呼吸，眼睛却如何都移不开，耳里听着她迷迷糊糊的喘息，顿感心尖喉舌被毒蛇啃噬，连血也看不见。
萧其早有所感，只以为来的是店里小厮，并不回头。
他缓缓放开怀里软软的一团，目光仍然不离她唇瓣，淡淡道：“放那吧。”
山停肩膀一震，将头垂得很低，死死盯着地上的那双素色绣鞋……鞋边布满碎瓷片，黑色药汤四溅在鞋面，尖锐且刺眼。
他走得很慢，一句话也没有说，将清粥搁在桌上后默默关上了门。
再推开自己房门后仿似花掉了所有力气，一声不吭地倒床，立马就闷住头。
才填饱肚子的山行上楼见门没关，正要去找人，不料眼睛瞥到床上蔫蔫的半个身子，疑惑地上前掀开被子——登时傻了眼。
山停眼前瞬间抢入一道光，将其吓了一跳，他腾地弹起来，惊魂未定地四处望了望：“——大、大哥……”
“怎么就这么睡了？”山行又将目光停在他脸上，讶然问：“眼睛怎么了？”
山停揉了揉水肿的眼睛，笑着摇摇头：“睡得浑浑的，梦到有人追杀我。”
“哧！”山行了然，哪里会信他的鬼话，哎呀一声坐到他身边，短叹道：“……谁家情窦初开的毛小子红了眼？”
山停立刻红了脸，也不是是羞的还是恼的，总之恼羞成怒道：“谁、谁是毛小子！”
“不知道啊，谁眼睛红的谁就是咯。”山行赶忙躲开他的拳脚，嘴上却还不饶人，笑哈哈地刺激他。
不消片刻房内便砰铛响起，两人追赶了小半个时辰，吵闹非常。
……隔壁倒是反常，居然一片静悄悄。
萧其看着她轻颤的长睫也在想：倘若第一回见这人，她也是这般睡着……不，也不对。她就是站在那里，不去吐我那一脸血，或者一个字也不说……我们何至于势同水火。
心里这么想着，手也伸了出去，轻轻抚开她紧蹙的眉心。
此时月光披在他指尖，倒真真分不清是那光要轻些，还是他指尖的力气更轻些……
两个人近在咫尺，萧其弯着手臂随意枕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胡话：
“好小的耳朵……”
又随手量了量她的腰，嘴角有掩不住的笑意：“……这么细，弄断了怎么办？”
“别回南越了罢？爷赏你个皇后……”
左右是停不下那张嘴了，稍顿了顿竟开始扯些不相干的，比如：“云姨开的药苦不苦？你不会偷偷倒了吧……”
“……这回出来这么久，你院子里的小狼崽子不知道跑了没有。”
“……”
自言自语了大半天，也没听个回应，他索性大着胆子凑近周衍耳边吹风，还咬了咬含笑道：“……你怎的这么能睡？”
话音刚落便见周衍不安地摸摸耳朵，他心里一紧迅速从床上跳下去，才刚站稳就看她眼睛睁了一条缝。
“咳、醒了？”
周衍：“……”
萧其面不改色，淡淡道：“看我做什么？”
她慢慢眨了下眼睛，以为在梦里，混混沌沌地背过身又睡了。
萧其：“……”
过了好半响也不看她有动作，他这才蹑手蹑脚地爬上床，手臂半撑着自己，虚虚趴在她身边又试探了几声：“……周衍？”
没反应。
萧其松了一口气，安心地躺下了……眼睛闭不了多久，觉着又是心闷，又是脑热，睁眼却看她一个后脑勺，更是烦躁。
不由分说就伸了只手去揽她，但并不敢揽实在，手臂悬空着甚是酸累。左右都是折腾，遂一咬牙一狠心将人翻了个面……
安静的睡容入眼，他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像之前那般枕在自己曲着的手臂上，细细端详她。
竟也看不腻。
他抬起手又要去玩月色下的睫毛，谁知那长睫先一刻动了起来——周衍不安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张静止的惊慌失措的脸……
她愣是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眯着眼睛道：“——萧其！下、去！”
萧其收回僵在半道上的手指，笑了笑：“去哪？”
“你！”她恨得牙痒痒，用力踹向他：“去隔壁！”
萧其准确无误地捉住她脚踝，舔了舔唇，痞笑道：“我偏不。”
——十足的孩童气。
周衍见状瞬间僵住脸，惊得目瞪口呆。
萧其：“你哑巴了？”
“……萧其，你几时这么无赖了？”
他闻言也是一怔，似乎在认真思忖，良久后才动了动嘴：“是吗？”
周衍懒得同他废话，用力抽回自己的脚，自顾自起身，不料手腕被强劲拉住，她怒目道：“放开！”
萧其又笑，一把拉过人道：“哪也别想去。”
周衍：“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哪里欺负你了？”他翻身压住她，无辜地眨眨眼。
周衍顿感有处地方了个硬物，身子一滞，心知惹不起，不再开口激他。
萧其见状挑眉，惊讶道：“学乖了？周衍。”
她抿紧唇一动不敢动，蹬视道：“起开。”
“我也想……”他滚烫的呼吸扑在耳颈，周衍一阵战栗，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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