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什么？是收这些么？”林昆看了他一眼，提了提手中的牛皮纸茶包。
雷洛重重的点了点头。
林昆之前当街持棍打人，虽然不符合港岛皇家警查条例，但在确认对方确实是罪犯之後，雷洛心里还是支持林昆的。
但是，
林昆敛财的方式，属实让他大受震撼。
而此时，
雷洛才明白林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不挣穷鬼的钱，谁有钱挣谁的！
可林昆这样做，又与雷洛自身的理念背道而驰。
之前雷洛还以为是林昆在和他开玩笑。
但是现在，雷洛看出来了。
林昆的胃口，很大！
甚至在警队以敛财出名的约翰总警司葛柏，胃口都没有这么大！
葛柏虽然敛财多，但毕竟是警司，而且还是鬼佬。
可林昆呢？
林昆现在，仅仅是个见习警察！
还是见习警察，都有这么大的胃口，更何况是以後？
“阿昆，收手吧！”
“或者至少……至少不要收这么多。”
雷洛苦口婆心的劝道。
如果是别人，他大可以置之不理，与其划清界限。
但林昆不同。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和林昆很投缘，在他意志消沉的时候，林昆都在悉心开导他。
在他眼中，他、林昆，猪油仔，是家己人，是好兄弟。
如果现在，有人突然枪击林昆。
他绝对毫不犹豫的站出来，用自己的背给林昆当子弹。
可就是因为有这份情义在。
他不想在看到林昆这样堕落下去，最终变得和那些人一样。
“原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啊。”
林昆笑着拍了拍雷洛的肩膀，旋即话锋一转，“不过阿洛，你搞错了一件事情。”
“咩事？”雷洛问。
林昆深深吸了口气。
“我曾经和你说过的，确实是肺腑之言。”
“我的目标依然是改变皇家警队不堪的现状，甚至改变整个港岛的格局。”
“但是我的作法却和你不一样，而且……我认为我的作法，是正确的。”
雷洛有些着急：“难道收规费，就是正确的吗？”
林昆笑着摇摇头。
“当然不正确，但是收规费，早就已经成了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我们无法撼动。”
“以前的我和你一样，对于这些事情很不齿，但是经过一系列的事情之後，我明白了。”
“想要改变这一切，光凭着我们两个严于律己，能做到吗？”
雷洛闻言，沉默了。
只要是个傻子都知道，做不到。
别说是只有两个人严于律己，就算是整个九龙警署都严于律己，都无法做到。
毕竟港岛，可不止一个九龙警署。
林昆看着沉默的雷洛，继续开口。
“但有钱有势，就不一样了。”
“如果你有钱，规矩你可以改；如果你有权，规矩可以为你服务。”
“如果你既没钱，又没权……”
“那么规矩，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想要改变现状，就得先适应现有的规则，利用现有的规则变得强大！”
“我不挣穷鬼的钱，一是因为穷鬼挣钱不容易，二是因为没什么油水。”
“欺负穷鬼的差佬，都是窝囊废，我要收就收那些龙吐珠的钱！”
“要么不收，要么就收的最多，收的最狠。”
“只有到了那个高度，我才能有办法改变规则！”
林昆神色郑重。
雷洛下意识的後退了数步，瞪大眼睛看着林昆。
他被林昆的野心震撼到了。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林昆内心的真正用意。
与此同时，雷洛的内心也松了口气。
虽然这么些不符合条例。
不过至少。
林昆的目的是正确的，出发点也是好的。
“可是……在这过程中，我们会遇到很多困难，甚至是唾骂。”
雷洛语气有些犹豫，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坚硬。
“阿洛，你看。”
林昆拍了拍雷洛的肩膀，指向庙街的街道。
雷洛顺着林昆所指的方向看去。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赌档的看场在轮起拳头打人，穿着暴露的女子在伸着玉臂揽客，骨瘦嶙峋的汉子缩在阴暗处追龙。
小商小贩热心的叫卖着，苦力工为了一日三餐，扛着麻袋奔波。
有几个路人想买点肉，一摸兜却囊中羞涩。
不时会有人向着林昆和雷洛这边看一眼，眼神中似乎愤恨，似有羡慕，似有嫉妒。
发现林昆和雷洛正在看他们，他们又点头哈腰的笑笑，若无其事的将头转向一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们恨大捞家，自己却幻想着一夜暴富。”
“他们恨鸡仔班（关系户），自己却拼了命的找关系。”
“他们骂差佬，自己却想做差佬。”
“槽里无食猪拱猪，分赃不均狗咬狗。”
“他们不是不认可我们，而是因为他们的地位不如我们。”
“树烂在根，人坏在心，这是所有人刻在骨子里的自私。”
“你要正视这种自私。”
“想想阿霞的父亲，你去求他要娶他女儿的时候，他用鼻孔看你，听到你不收黑钱後，更是戳着你的胸口骂你是个废物。”
“他是讨厌你么？并不是。”
“他讨厌你的，是你的贫穷，是你的善良。”
“但如果你是探长，是警司，是港督！”
“你要娶他女儿，哪怕只是纳做姨太太，他都得跪着迎接你，恨不得把你脚底下的脏东西舔干净！”
轰——
当头棒喝！
雷洛只感觉，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整个人瞠目结舌。
林昆的话，直击他的内心！
今天林昆的这番话，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对人生的看法。
这么做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雷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至少这么做，出发点是好的。
雷洛呆呆的在街上站着，林昆也没有出言打扰。
顿了良久。
雷洛的眼神，猛然变得坚定了起来。
“既然要做，就做大的，只是严格要求自己不仅改变不了任何事，吃亏的也只是自己！”
“这次我是真的明白了。”
“谢谢你，昆哥！”
雷洛神色庄重，对着林昆躬身施礼。
称呼，也就此改变！
这一礼，林昆自然坦然收下。
如果是其他人，林昆绝对不会费这么多口舌去开导。
但雷洛这个人很聪明，也很讲义气，以後有他帮手，林昆也能减少很多麻烦。
想明白这件事情後，雷洛就像是突破了某种枷锁一般，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很多。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
红日西坠，落日的余晖洒在庙街，将庙街映的红彤彤的，地面上也拉出了长长的人影。
每个人的影子，都被其他人踩在脚下。
唯有林昆和雷洛经过时，那些迎面而来的人会早早躲开。
等走到庙街街尾的时候，巡逻车也刚好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昆哥，阳哥让我来接你们。”巡逻车上的见习警员对林昆挥了挥手。
林昆和雷洛闻言，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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