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姚存孝还呈递上来一封书信，乃是从汉川入承天路上截获的，撕开了，略微看看，入眼一片刺红，写的是封血书。
“贼围城第十日，大小战事三十余起，攻势日渐见锐。昨日，贼蚁附围城，自早至晚，未有片时之歇。
远见贼将小先锋杨开亲擂鼓于阵前，诸军千户以下将官无有敢不冲锋叫勇者，纵有中箭矢者，不顾，有负重伤者，不下，何其勇乎？
如此，令我三军憟憟，堪称悍不畏死。贼有火炮、虎蹲炮、火铳等数百、强弓劲弩无数，矢炮如雨，我城墙为之大颤，卒为之胆裂，又经埋地火药轰炸，城墙终破，无以阻挡。
此贼已并非高闯那等莽汉，兵法列阵皆有讲究，下官守军不足万人，精悍不满三千，唯集地方民兵，今已死伤殆尽。
远近城池，或降或自危，无有来援。贼势汹汹，下官守城近半旬矣，自下官而下，全城无有不带伤者。
下官前番连送了十二封告急求援信，皆如石沉大海，料来此封总兵大人亦然难见。
假天得幸，让总兵大人得见此信，下官死不足惜，唯我朝窘困，而贼势正盛，刚极易折、柔能克刚。
为今之计，大人可暂以和谈，伺其大意，内部瓦解，外行集兵，待我足备，徐徐可图，切莫操之过急。
尽忠以死，下官之所愿。死得其所，不辱祖宗，不负朝廷，下官死不足惜，唯念总兵大人。待兵戈穿身，魂归故里，咒守家邦。”
下边的署名不是杨廷佐，而是余应桂。书信写得跟王梦尹一样铿锵有力。
“待兵戈穿身，魂归故里，咒守家邦。”
杨开低声念了两遍这最后一句话，叹了口气：“不是真忠贞的人，写不出这样的文章。看来，指望他投降是没的可能了。可惜，可惜。”
城破日，余应桂没来得及自杀，做了俘虏。加上这次，远近清算，杨开同他交手三回，看得出他的才干，留了没杀，希望能如姚存孝一般，使他投降。
不料又是王梦尹一样的忠贞之士，看罢，将两封信递给赵虎等传看，他们有不认字的，亲兵轻声读诵，给他们听。
梁大牙道：“余应桂信里才劝说官府遣派使者，南京方面果然就遣派了使者，小人以为，曹将军猜测不错，这使者去汉阳，没准儿便是杨廷佐的建议。”
言侯道：“呸，狗日的以柔克刚，没半点诚心，太也小觑将军了。小人最厌这白脸的，将军，叫曹将军把那几个使者砍了吧。”
他们想要劝降，杨开何尝不想借机拖延？
杨开摇了摇头，道：“当地人既来求和，不论本意是什么，对我们来说，无甚危害，最多没利。他想麻痹咱们，咱们大可以趁此也来麻痹他们。”
他要来笔墨，在马背上给曹莽回了信。
承天北边诸城未定，现在承天的状况，杨开也不想让明朝廷的官员窥视到，当然不会在这里见，命他把使者送去应城，殷左禅跟随招待着。
写好回信，曹莽的派来的信使自去休息，次日回去不提。
城中抄掠不能乱抢，而是划出富庶、贫穷等几个区域，按照战功，分给诸军，承天以南这一块儿归胡车儿和言侯两军。
赵虎提起旧话，他管着降卒，杨开刚才没把话说清楚，他问道：“将军，军官不降的都杀，那余应桂？”
“杀了吧。”杨开惋惜地道，忠臣总能得到别人的尊敬，即便是对手也不例外，他犹豫了下，又道，“杀前再劝劝，这件事就交给姚先生来做吧？”
姚存孝闻之愣神，心想：“明知不会降的，为什么还要费这劲儿？”
思量到此，忽然想到一事，打个机灵。
“难道是名叫我劝降，实则......”
越想越对，咬了咬牙。
“对于昨日同袍，今日却是各为其主。杨开这是要借你的脑袋，来验证我的忠心了。”
他此战中立的功劳不多，长江以南、汉水以北诸城，多地不战自降还算也有他一份功劳。现在贼船他是上了，缺少的，手上还欠些往昔同僚的鲜血。
“陈总管前日捷报，汉水以北、长江以南已然全数探清。将军准备何日出汉水江，略地长江畔？”
姚存孝性格狠辣决断，降就降个彻底。为他也好，为杨开也罢，汉水以北、长江以南的诸城早克早好。
杨开想了想，道：“安抚了承天再说吧。”沉吟片刻，道，“出军前，抄写几份秦先生所写的招降檄文，我派几个使者送去，能传檄而定的话，那是最好。”
几人谈谈说说，走过半个城，快到府衙，后边又追来了个信使，从随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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