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罗曼带着贝拉来到了白露街。
街道上满是醉醺醺的水手，各族的妓女则明码标价的靠着墙闲聊着，若是有客人，便带着他们走进屋里。
“我听说你们和狼人有仇。”罗曼从街边的小吃店里买了几根野牛肉串。
贝拉笑着摇了摇头，“你看太多故事书了，亲爱的。”
“你们吸血鬼是不是只能吃人？”罗曼举起一根肉串，“悲哀的物种。”
原血是种非常极端的力量，即便是再善良的人，在被转变为吸血鬼后，也会变成吞食血肉的怪物。
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改造之下，没有人能成为例外。
那种饥饿感如剔骨钢刀，要么屈服，要么死去。
贝拉笑着挽住罗曼的手臂，“不要太敌视我，宝贝儿。我们吃人的方式非常文明，你应该参观参观我们的养殖场，人类和牲畜没什么不同。”
以利亚是个极度扭曲的国家，总的来说由三部分构成。
顶端的是各系的吸血鬼贵族。
中间则是作为奴仆的人类，比如各种工匠，农民。
底层也是人类，不过他们不会有任何教育，包括语言。这些懵懂状态的人衣食无忧，直到被屠宰的那天也理解不了这个世界，他们能理解的概念只有目之所及的简易牢笼。据血族说这样养殖的人类肉质更加鲜美。
“早晚有一天，一切都会改变的。”罗曼笑着把手中的肉串递给街上玩耍的孩子。
对于这种彻头彻尾的反人类行为，罗曼从心底就接受不了。
“人类可以养殖鸡鸭、牛羊，为什么我们就要改变？你们自认为比牲畜高贵？我们也自认为比人类高贵。”
贝拉嘲弄地看着他，“至少我们养殖的人类一辈子都很健康快乐，相比于那些敲骨吸髓的人类贵族，我们的方式不是更文明吗？人类自相残杀的数量远比养殖场里的人数要多，宝贝儿，你的救世军宣言该怎么解释这些？”
“救世军不解释问题，只解决问题或是制造问题的人。”罗曼抬起头，“立场不同的问题没有对错，也没法解释。从人类的立场看，就是要改变被压迫的现状。”
贝拉猩红色的眼眸紧紧盯着罗曼的脸，“那我们就退一步，就算救世军把血族都烧成了灰，那些人类高层和底层人类还是一个物种吗？人类是血族的资产，穷人何尝不是富人的财富？”
“看来你们也没那么糊涂。”罗曼不禁笑了起来。
“宝贝儿，我们曾经也是人，总要给自己吃人找个合理的解释吧？否则怎能心安？”贝拉浅浅一笑，“血族不止吃人，也有自己的艺术，哲学，道德。在漫长的寿命中，我们越来越确定了一个结论，一切概念都是虚无的，是后天被赋予意义的，只有自己的肉体是真实的。所以，当肉体饿了的时候，就进食，无关对错，只有肉体才是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肉体。”
“人类把这种思想称为极端个人主义。”罗曼走进一条阴暗的小巷里，拿出了下水道的钥匙。
贝拉的世界观里根本没有对错，批判对她来说根本没用。
“这个世界只有个人主义，利他主义也不过是利己主义的扭曲延伸。你编造这些救世军条条框框，你说要改变一切，最根本的内因不还是满足自己的牺牲精神吗？这和血族吃人的驱动力有什么不同？”贝拉跟在他的身后，“你追求那所谓的精神需求，难道就比肉体需求更高贵？”
星湖城的下水道非常宽敞，为了减少垃圾堆积，防备那些鼠人，沟渠里的水流流动性很强。
虽然酸臭，但并没有那么刺鼻。
“我没认为自己更高贵，不过和你谈话倒是让我很高兴。”罗曼抓住梯子，下到了下水道两侧的走廊上。“至少你们没说什么浅层次的弱肉强食，而是直击了问题的本质，干什么事儿都要给自己找补点意义和理由。”
“那你为什么说血族是悲哀的物种？”贝拉皱起眉。
罗曼笑着举起手臂，照亮阴暗的下水道，“亲爱的，如果没有一大批相信利他主义的人，你这样的吸血鬼该怎么活着？”
贝拉冷笑了起来，“你我没有什么不同。”
“让我假设一个社会，人人都极度自私吧，你认为这样的社会能运行吗？”罗曼解释道：“首先，没人会生孩子，这等于让出自己的生存资源。下一代如果足够自私，长大后也根本不会赡养父母。也就是说，生育根本没有任何回报，那这个社会根本就存在不了。所以，孝顺这个道德概念就出现了。”
“我们的道德观念也许都是被最初的自私者编造出来的，但这种虚假却能让一个社会运行。当一个人具备了这些基本的虚假道德后，他就一定是个利他又利己的人，就像你说的，利他即利己。”
“如果世界上都是这种人就太完美了。每个人都像个精密的零件，那么这个社会一定是有活力的，有动力的，有创造力的机器。因为个人也能在集体里充分发展，追求自己的利益，那时的个人和集体并不相斥。”
“可就是有些极端利己主义者，破坏了完美的社会结构。他们高高在上为了自己的私利无所不为，却想把底层都变成无私奉献的人任他们鱼肉。救世军的目标就是把这些吸血鬼消灭掉，让人人都能在一套完善的规则里追求利益。”
“这就是你我的区别，贝拉。”罗曼看着下水道里的垃圾，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世界观的不同，无关对错。我不会批判这些人，只会从物理层面消灭他们，因为他们阻碍了我的世界发展，阻碍了我追求的意义。吸血鬼的悲哀也是我个人的观点，你不用在意，因为他们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们今天还真是相互理解了不少。”贝拉轻笑了起来，“天呐……我真是爱死你了……小宝贝儿……”
“骚娘们……早晚把你也改造了……”罗曼笑着摇了摇头，走进了下水道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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