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大梦终醒
终于，虫鸣还是歇了，一切都归于寂静，他以为唯一能抓住的，是从薄云中透出的那几乎分辨不出的月光和将要熄灭的烛火，其实它们更加虚无缥缈。
“就让它灭了吧？”
看着这烛火哪怕是要将生命全都耗尽也要用自己的光辉照亮一生，他感慨万分。自己就像被突然的一阵冷风吹灭的蜡烛，不，被冷水浇灭的蜡烛更贴切些，淹没在无尽的黑暗里，满目苍凉，更可悲的是，他已经没有了重新燃烧自己生命的勇气了。
他也以为自己会捶胸顿足，会伶仃大醉，或者会笑看风云，采菊南山，然而，什么都没有，他麻木的接受了他并不喜欢的这一切，麻木且痛苦着。
他的祖上一直生活在这地方。十几辈人前，出过一个大官，后来被奸臣陷害，整个家族大部分人受到牵连，侥幸活下来的人一直一脉单传，据祖父讲，一脉单传是因为自家族被害后，家族人为了减少族人被屠害才这样的。虽然一脉单传，但陈氏一族每代人却都独善其身，无病疾而终，不失为一件幸事。陈氏在当地不算德高望重，但他们与世无争，倒也让世人敬让三分。如今，就如这蜡烛。
他想重新将蜡烛点上，又觉得难得动弹。
当蜡烛就要熄灭时，他点上了，因为他不知道，蜡烛熄灭后，他该怎么和这黑暗相处。
多年前的深夜，他是如此是充满生气和希望。那时，念汐刚刚劝他考取功名，本来，他对自己的前途是没有多少信心的，然而，有那么美的一位姑娘在等着他功成名就，也说不得什么艰辛了，每日每夜，似乎每多看一卷书，便离念汐近了一步。他心心念念着衣锦还乡，骑着高头大马，迎娶念汐。日以继夜，不知寒暑。而今，未到而立的年纪，天气丝毫变化带来的身体的敏感，依然让他无奈地觉得老之将至。
赴京赶考前，他特地将院子里的一口大缸洗得干干净净，盛上了满缸的清水，以便到时，可以种上满满一缸荷花，以赠佳人。
他不曾想到，他陈虔的爱情是那样的脆弱，以至于他从来没有在人前提过此事，也就从来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心里还住着一个叫念汐的女子。比起他答应娶亲之前的忐忑，焦虑，赶考，笔试，殿试的所有的紧张和惴惴不安已经不算什么了。及第的喜悦、对大好前途的向往都被选择坚守还是选择识时务的两难境地消磨殆尽。
当时，能够取得传胪这样的名次，也令他大吃一惊，正打算和刚结识的新朋友去摆酒庆祝一下的时候，一自称是吏部尚书徐大人的附的家丁说，请他过府一叙。在朋友们眼中，这鸿运当头的好事他还有些不以为然，再三确认过家丁所说属实后，在好友的推攘下这才随着家丁去了。
到了徐府，他才发现，原来，本次参考前十的人悉数已在，并按各自的名次摆好了案桌。原本以为，这是举行什么他还不曾得知的公事，便向邻座讨教，邻座也不得而知。等了片刻，见还有两位未到，徐大人开口了，说在座的都是国家栋梁，且来之五湖四海，今后同朝为官，需多多熟识。然他掌管吏部，为国家选贤举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知人善任，方能对得起朝廷，方能对得起大家的一腔报国之心。
下面立即有两三人表示，愿意听徐大人的指点。而另外两人则表示，自己自当听从朝廷安排调遣，然而还未得朝廷任命，私结交权贵实为不妥，当即离去。他正要离去，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徐大人接下来说了些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
在用餐之前，突然从屋后走出一位女子。他不经意间和女子对视，觉得这女子面容脱俗，不禁多看了一眼，女子羞得的低下头去，他自知失礼，也甚觉难堪。
几天后，他再次被邀请到了徐府，这次只有他一个人，他感到有些意外。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徐大人对他毫不吝惜的夸赞了一番，说他的文章虽然只取得第四名，可是他的沉稳和见解却远在状元之上。他想，徐大人见多识广，想必看人也是有眼光的，再者，他确实能从状元的文章中发现不足之处，况且，自己于徐大人，并无可利用之处，便认可了他的话。席间，他耐心且亲切的打听他的家事，他虽然有些局促，却都据实以答，令徐大人很是满意，甚至将他送至大门外。
此后，有一段时间，他又听说徐大人陆陆续续有请了一些人本次参考的人去府上，但是没有请他，他心想自己到底不是拉拢的对象，倒还了他一身轻松自在。短暂的自在过后，他再次应邀入府，这次，他看着这徐府府门，终于感觉到了它的深，似海般的深。
徐家小姐很美，虽然不及念汐，但还是很美。当徐大人说有意将小女许配给他的时候，他说他需要回家禀明父母，徐大人说那自是应当，不过恰巧他有一门生刚好去灵水县办事，可以顺道将他父母接来京城，那时，他即可禀明，且方便商量诸多事宜。
他觉得自己不好拒绝，要是父母到时能拒绝就好了。他不敢多看徐小姐一眼，因为徐小姐很美，很温婉恬静，他不忍心她看到自己眼里的不确定后的失望和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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