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稚嫩的公子哥与稚嫩的刺客
传自扁鹊的呼吸法，自然不是简单玩意。
虽然黄瑜手臂伤势未愈，但对于呼吸法的习练，完全不碍事。
“盘腿而坐，上身保持正直，两肩放松，掌心向上轻放于膝盖上，嘴唇微闭，舌头贴于口腔上壁，舌尖轻抵上排牙齿。”他看着绢本上勾勒出的坐姿，按着上边的注释调整着自己的姿势，逐渐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安定状态。
韩永看着那平摊开来的画本，心下却是另外的想法。
祁大夫还真有钱。在这个公文都只能用竹简来传递的时代，用绢布来做画本，那绝对是贵族才有资格做的事情。
至于上边刻画的呼吸法，他试着像黄瑜那样摆好姿势，却发现自己的心里有太多的杂念，根本没法好好呼吸。
算了，要不还是等黄瑜先练会了，再来教自己好了。
他如是想着，靠在一旁，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在前世，黄瑜并非没有学习过呼吸法，但人体精妙，空有呼吸法的图谱，而没有祁杏玄给出的这些注释，就算按照图谱呼吸，也是毫无用处的。
但祁杏玄的注释里，记载着这无名呼吸法的细节之处。
清空自己的思绪，任由气息在五脏六腑中流动，体会从五谷之气中提炼出来的生机……黄瑜双眼微闭，感受着体内血脉的跳动，气息的流转，逐渐进入了常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入定之中。
在这似睡非睡的状态下，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心脏，循环往复地搏动、收缩。
顺着心脏中泵出的血气，他的意念由上到下，似是乘着一艘小船，在自己身体的血脉之间穿行。
五脏六腑中的气息，如同奔流而下的潮水一般，推动着他。
直到一处漩涡之前，他停下了船，抬头望去。
红色的太阳，在漩涡之上放射出璀璨的光芒。
那是自己的来处。
心脏。
……
“敬城先生。”
星月之下，洪敬城坐在亭子里，捧起冷茶，面色阴骘。
“你们的人来的可真慢啊。”
“哪里哪里。”来人一身夜行衣，从亭子上飘然落下，如片鸿之羽：“如果你嫌慢的话，先前就可以离开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呢？”
“等都等了，难道我还能走吗？”洪敬城懒得跟眼前的少年耍嘴皮子：“早听说你们黒檐的刺客靠谱，帮我找个人杀掉如何？”
少年咧开嘴，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
“找人跟杀人，是两项不同的业务。”他的笑容里，是对金钱的渴望：“如果你要我们同时做这两项工作，需要付出相应的价格。”
“另外，杀什么样的人，价位也有不同。”
“这种行规，不需要我多加赘述了吧。”
洪敬城稚嫩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我要杀的人，是吕不韦的一位门客。”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起白天那从未受过的屈辱，眼中的杀意炽盛如旷野之火：“他的名字是黄瑜，年龄约莫十四五岁。”
“吕不韦的家都被抄了，他手下的门客也作鸟兽散，身价恐怕高不到哪去吧。”
少年把手放在下巴上，故作老成地思考了片刻。
“那就收三十两金子如何？”
洪敬城的眼皮跳了跳。
先前自己那番说辞，就是为了压价，现在少年一开口就是三十两金子……那自己压价的意义到底在哪？
“你到底知不知道三十两金子的价值？”他有些恼怒：“三十两金子，都够买一个小官的脑袋了，难道他们的身价还不如一个小小的门客吗？”
少年挠了挠头。
他其实也就随口胡诌……作为从小在黒檐的秘境中训练的刺客，这算是他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
这些世俗间的银钱，究竟意味着怎样的购买力，对他来说完全是一头雾水。
“那就十两？”他一下子压低了三倍的价钱。
“十两就十两。”洪敬城咬了咬牙。
这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在农家当了那么久门倌，他多少也攒下了些银钱。
“现付。”少年伸出手。
虽然他不懂钱的价值，但邯单这边的老人教过他，杀手收钱，一定要收现钱。
概不接受赊欠！
洪敬城不情不愿地把兜里的金子递了上去。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杀掉他？”始终是太过年轻，洪敬城问的问题也很笨：“你总得给我个准信吧。”
“如果他还在邯单城内，那我三天之内就可以取下他的人头。”少年朴实地笑道：“三天之后，我们再在这里会面。”
“如果你没成功呢？”洪敬城盯着少年，眼里满是不信任的神色。
“你既然知道这里是我们的据点之一，就一定知道另一个大的。”少年被他不信任的眼神整的有些不悦：“去那里找我就好。”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这是洪敬城的最后一个问题。
“野鸭。”少年扁了扁嘴。
这是师傅给他取的代号，他并不喜欢。
但他扁嘴的时候，还真的挺像一只野鸭。
“夜鸦吗？”洪敬城第一次找杀手，自然愿意把对方的代号往帅气处想：“最好能让他死得很惨，能做到的话，到时我多给你二两金子。”
“没问题。”野鸭笑了笑，身形一闪，下一刻就已经消失在亭子之中。
洪敬城站起身来，看着池塘里沉睡的鲤鱼，手中的瓷杯顿时砸进水中，惊得鱼儿四散奔逃。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这般折辱我。”看着四散奔逃的鱼儿，他的眼中露出快意的微笑。
对弱者的凌虐，能给他一种凌驾众生之上的虚伪快感。
“若不是父亲逼着我历练，我一定让那杀千刀的黄瑜感受一下真正的屈辱。”
“现在的话，只能稍微委屈一下自己，草草送他上路好了。”
留下一串愉悦的笑声，他也快步离开了亭子。
唯有鱼儿还在骚动。
……
“你说，你看到了太阳？”祁杏玄看着黄瑜，眼神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在自己的心脏那里？”
黄瑜点了点头。
难不成，自己的呼吸法练错了？他心里泛起了嘀咕，看祁杏玄这脸色，自己这看到太阳的幻觉，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杏玄忽然握住了黄瑜的手。
“能感受到吗？”他的手心，透出一股炽热。
“我的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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