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坐在房中，远远就听到了萧衍放肆的笑声。萧衍这小子，后日大比试，他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居然还能笑的这么大声。
稷下早就不复当年的盛况，随着齐国国力的衰弱，秦国愈发强大，整个稷下学宫的学子大多都被权势富贵请下山了。
荀卿的门徒，成了他们入仕的金字招牌。
如今的稷下学宫，很是空旷。偌大的一座宫室，除了学室都开着，其他宫殿都关着。
和繁荣喧闹、人声鼎沸的齐国街市一对比，如今的稷下学宫显得分外冷清。
因为战争的缘故，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放弃追求陨落的道法，而荀卿自己也下令，今年稷下不再招收新弟子。
萧衍与龚云长拜别，各回各室，萧衍走在长长的廊道里，听着廊檐边角上的风铃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声音。
室内大多幽暗，齐国已经不再向稷下学宫拨经费，学宫的维持，也就在这一两年了。
本来萧衍还以为老头是年逾古稀，想要再浪一把，如今看来，其实是形势所迫，稷下已经不再是稷下了。
萧衍今夜听了龚云长的故事，又看着寂寥的稷下学宫，夜色幽暗，空气中却传来浓重的花香，为黑夜上了一层魅惑的气息。
走到自己房间时，萧衍见自己房门已经开着，灯也亮着，下意识还以为有贼人闯入，快步进入后，却发现里面坐着的人是荀卿。
他盘膝坐在上座，单手抚着胡须，就像是一座古树。
“你去喝酒啦？”
“嗯。”
“后天就是大会，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做师父的都出尔反尔，事事不上心，弟子上心又有什么用？”
萧衍小声嘀咕着。
荀卿抬眉正视他，眼神中含着期许。
“为师昨天给你找了一样法器，比那古剑更适合你。”
萧衍听到这个，自然眼前一亮。
“师尊，我就知道，师尊心里还是有徒弟的。不知是什么法器？”
荀卿往案上一指，萧衍定睛一看，案上最显眼的就是一根拐杖，除此之外都是些萧衍平常用的物件。
“不用再找了，这节竹仗就是为师赠予你的法器。”
萧衍听了，自然失望至极，荀卿莫不是觉得他无聊，想要戏耍他。
“师尊，拐杖怎么能做法器？”
“你竟敢把上古法器盘古仗当做拐杖？”
不等萧衍反应过来，他的师尊突然站在了他的身边。速度之快，前所未有，萧衍只觉得一阵风扑到了自己的脸颊边上。
“排骨仗？”
“蠢笨！”
不等萧衍反应过来，荀卿已经用竹仗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而萧衍刚觉出痛感，荀卿已经平移到了房门口，背对着他。
就是这种感觉，对方只是做了些很平常的事情，但是自己却感受到对方骤然增加的气场，那种压迫感，让萧衍四肢都动不得。
萧衍不由自主地瞳孔瞪大，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荀卿彰显自己的修为。
“瞬移——”
萧衍挣脱压力的束缚，跑到荀卿跟前想去看他到底有没有脚，这还是是人吗？
荀卿站的笔直，而萧衍却蹲在地上想要看荀卿衣裾之下到底有没有脚。
“萧衍，对为师放尊重点。”
萧衍站起身，眼中燃着惊讶和钦佩，
“师尊，这是什么法术？教我！”
荀卿满眼都是厌弃，“你对那无上道法不感兴趣，却对这种雕虫小技感兴趣，你的目光就和我的鞋底一样浅。”
萧衍笑道，“只是师尊觉得浅罢了，萧衍觉得师尊的鞋底深极了。”
“你要是想学这种不入流的功夫，那你趁早另投他门，不要再来碍老夫的眼了。”
荀卿如此这般说话，萧衍自然生气。
“师尊对徒儿一向是又欺又诓，如今又要徒儿另寻他师。师尊若是不愿教导徒儿，弟子今日就可以走。”
七尺男儿，还能被这个老匹夫牵着走不成，不愿意教他，那他就回家陪着他小叔一起造反。
荀卿见萧衍这就要走，心中更是不悦。
“站住！”
萧衍转身问道，“师父难道还要弟子给师父磕头之后再走？”
“休口！为师像那种教到一半就撵人的人吗？”
“不像吗？”
荀卿复坐回上座，萧衍看他年逾古稀，就再给他卖一个面子。
“跟着为师也不少日子了，可是萧衍你从来没有主动问过我心道的事情，而方才只是小小试探了一下你，你半点委屈都受不了，道心很不坚定啊！你既然对无上道心不感兴趣，却在我的门下为徒弟，算不算的上是欺师？”
“师尊，不是您主动收我为关门弟子的吗？”
“那是我担心你未来会做坏事。教弟子数十年来，老夫发现，一个人能力的高低往往和他的品德不匹配。而一个高能道者，若是心术不正，必定成为天下大害。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我萧衍一身正气，做事光明磊落，绝不会因为拥有了高超的法术就去欺辱他人。”
“好好好！豪言壮语哪个年轻人少时没有说过，若是你能在离开师门十年之后还能说出这番话，老夫敬你是个大丈夫！”
荀卿对萧衍，总是有顾虑的。他两个关门弟子，已经有一个做了前车之鉴。
萧衍很是气愤，还是收拾东西就要走，在萧衍看来，荀卿在打着无上道法的幌子误人子弟。
“或许师尊是悟道修炼的能辈，但是绝不是教导弟子的好师父。”
萧衍一语中的，险些激怒荀况。
“你知道你对面坐着的人是谁吗？居然对老夫如此无礼放肆。”
“弟子知道，所以一直敬重师尊。但是师尊一直出尔反尔，误人子弟。”
“你对无上道心没有一点兴趣，老夫如何教导你？”
“我对长生不死，羽化飞升根本没有一点兴趣。在我看来，人生当及时行乐。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萧衍随口吟诵，却把荀况给吓住了。
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心性，难怪他自身就能聚灵。
“我不与你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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