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十五行走之间，壁画之中的诸多人物的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待他有所察觉，回过身观望时，诸多神魔鬼怪又齐齐避开视线。
师徒二人在大殿中央席地而坐，大师父沉思了一会，问道：“十五，你可知何为武徒？”
左十五愣了一下，犹豫道：“大师父，我只知道武徒打熬气血，修炼体魄，以肉身强横、近身无敌著称。”
大师父点点头，沉声道：“这是常人的认知，倒也不能说错，只是并不全面。武徒修炼，有一句五字真言你好生记着。”
“体、意、气、势、心。”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铿锵有力。
“体、意、气、势、心。”左十五口中念叨，皱了皱眉头，“体字我能理解，指的应该便是体魄。家父曾经说过，体魄为武徒基石。可是这后四者，请恕徒儿愚钝，无法体会。”
大师父却是笑了，“哦”了一声，语调上扬：“你确定你明白体之一字的含义？”
少年低头抱拳，说道：“请大师父赐教。”
武状元起身，来到丈许外后，宽衣解带，除去上衣露出一具强健的身体，古铜色肌肉虬结，喝道：“看清楚了，这就是练刚拳、走千锤百炼路子的武徒！”
他心意一动，虚空之中浮现刀兵加身，惊雷劈砍，狂风吹拂，怒火熊燃，弱水袭身。
大师父屹立其中，风吹雨打不动如山，冰袭火烧视若等闲，刀兵加身火光四溅，万劫不灭，金身不朽。
一片火光缭绕之中，左十五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多时，薪尽火灭，刀兵隐去，大师父的身躯毫发无伤，光洁如初。
他呼出一口绵长气息，紧接着双手合十，几息后，摇身一变直达丈六之高，左右肩膀以及肋下两侧，六个脓包渐渐鼓起，如同孕育着生命一般。忽而破开，竟从头部两侧钻出了两颗脑袋，分别望向不同方位。肋下两侧的四个脓包则是长出了两双手臂，化为六臂巨人。
大师父云淡风轻地道：“柔拳法，千变万化之三头六臂。”
左十五看得心驰神往，目瞪口呆。
数十息后，大师父三头六臂缩回体内，身躯恢复正常大小。
师徒二人重新席地而坐，待到左十五平复心境，大师父问道：“千锤百炼走至刚至阳，千变万化走至柔至阴，二者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你想走哪一条路子？”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轻声道。
左十五迟疑了一下，问道：“大师父，您方才不是施展了两种刚柔两种拳法吗，我能学您一般刚柔并济，一体双修吗？”
“你小子还挺贪心的。”大师父失笑，被勾起了往事记忆，叹息一声道：“刚柔并济，刚柔并济……当年我若有名师教导，未尝不可一试。”
语气中充满落寞遗憾。
“天下武徒若有一石，刚拳者得九斗，柔拳者独占一斗，刚柔并济者万年内不过一手之数。我在八卦镜内，练的是千锤百炼的刚拳法，这也是天下绝大部分武徒走的路子。江湖上摸滚打爬，习练刚拳者如过江之鲫，只是易学难精，自有三六九流之分，能大成者屈指可数。”
“至于柔拳法……”大师父顿了一顿，续道：“俗话说穷文富武，柔拳法比之刚拳法，不止练之耗费钱财甚多，且修炼过程危险重重。身有万贯家财，完整强大的武道传承，加之护道者时刻看护，三者缺一不可。即便如此，奠基阶段的鱼龙境稍有差池，仍旧逃不过身死道消的下场。”
“自古习练柔拳法者，百不存一。能得小成者，千中取一。大成者，万中难一。非王侯公卿、朱紫贵人，门槛难入，武道难成。”
大师父自嘲地笑了笑：“我虽自负天资盖世，才情绝古今，当年即便错过鱼龙变的奠基境界，仍是将柔拳法练到最后关隘。若是自斩境界，应当能做到真正的千变万化，从而刚柔并济。”
“可惜……可惜时不我待……”末了，他闭上眼睛，深深一声感叹，陷入追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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