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3枫间酒
“可你这样，弄得我们好像一对私奔的伴侣。”苏三白讷讷，“我怪紧张。”
“你瞎说什么呢。还不是怕人发现我们私跑出来，让我回府里嘛。我就不能陪你游明城了。”
苏三白尴尬地一笑，“怪我？明明是你先邀我出来的。”
李青藤抬头双眼一瞪，桃花眼本就多情旖旎，此时含着怨气却显不出多少嗔念来。
苏三白看着这目光，心中暗自一笑。她生起气来的样子也蛮好看的。“啊！”他不禁一声低呼，便捂上臂膀，后缩起身子。
就是这生起气来就要上手的毛病该改改。
李青藤用拳头捶向一旁的苏三白，口中不停念叨：“当然怪你。我可是来陪你的。”
“说是陪我，好像……你玩得更开心。”苏三白看看小黑的马背上已是左挂右挂的盒子。
李青藤又是一拳，“话多！”
苏三白躲着她的小拳头，怯怯道：“别打，别打，别欺负我。”
“谁让你看起来就好欺负。”李青藤收回拳头，心里那股小小怨气也发泄完了。
“这也怪我？”苏三白兀自忍着痛劲儿，无奈得道，继而跟上李青藤的脚步。
“快走，前面还有城中最著名的酒馆，里面的清酒是明城最好喝的。”李青藤向后急促。
苏三白诧异，“你对酒也这么感兴趣啊？”
“你尝过就知道了。”
李青藤带着人来到了天香楼，熟络地走了进去。
苏三白抬头，这不就是进李府前他与阿生来的地方嘛。这里的酒确实不错。
柜前，李青藤不知与掌柜的低语着什么。苏三白靠近时，她已转回身来看着他。
“你经常来酒馆喝酒？”苏三白诧异地问道。
“我只是偶尔偷偷地来。”李青藤压低了声音。
苏三白倒是觉得她分外的好玩。比起墨守成规的闺中小姐，她即是不拘礼的与陌生人打交道，又是偷跑。像这种偷跑出来喝酒的秉性，于她似乎也不为过了。
不过一阵，掌柜的便取了两瓶清酒，包了两袋下酒的小菜来。李青藤付了酒钱，欣快地道：“走，我带你去一处喝酒道好去处。”
李青藤想着从这个怂包口中探话呢，怎么也要表现出诚意来。其实说白了，就是让这怂包，觉得拿了别人的东西手短，在灌上两瓶清酒，就不怕他不说真话。
绯霞山上有一块巨石，一人高，三个人勉强能环抱住。它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其他的地方都很平整，唯独就这里多了一块石头。李青藤觉得很奇特，巨石在万棵红枫树中就如她自己一样，是原本不属于这里的。
“怎么样，这里景色不错吧。”李青藤边说着，边展开包好的下酒菜，将两瓶清酒放在铺满了枫叶的地上，随地而坐。
苏三白展望着无尽的红枫山峦，心胸也瞬间开阔起来。他看向已迫不及待准备小酌的人，又看看她旁边的地上，将白衫一挽，也上前坐了下去。
反正被阿生踹了一脚，他的一白已毁，现在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更何况，李家小姐这般洒脱，自己还讲究什么。
“快尝尝。”李青藤迫不及待地斟了一杯递到了苏三白面前。
苏三白接过，刚要送到嘴边，看着对面一脸笑容的李青藤，却停了下来。
“你这么喜欢，难道不喝吗？”苏三白目光投向她空空如也的杯子。
李青藤迟疑片刻，“我一会儿喝。”
苏三白的目光里闪过一个念头，而后又打消了。
李青藤突然好似明白了。“哦。你是怕我下药，对不对？”
苏三白沉默，刚才他想起店中李青藤与掌柜的低语，是有一瞬间这种想法。
“我怎么可能。”李青藤拿过他手里的酒杯。
“虽是喜欢喝，可酒力不行，几杯下肚，我就晕倒起不来了。”
李青藤说着，便将酒杯凑近唇边。临近之际，苏三白一笑将酒杯重新拿了回来，一口干了进去。
“我怎么可能会想你下药呢，你我是朋友。你率真烂漫，不会做这种事的。喏，我这不喝了，味道嘛，倒是别具特色。口感甘醇香甜，不负你的推荐啊。”
李青藤回以一笑，好似方才的芥蒂没有出现过。“我说得没错吧。我再给你斟一杯。”
既然要聊起来了，那也该进行今日出来的真正目的了。
苏三白最先道：“听说李小姐失踪了好几个月，一年前回来的。失踪的那些日子，李小姐在何处？”
李青藤草草答道：“小姐失忆了。”
“失忆了？”
李青藤给自己斟了一杯，凑到鼻尖处闻着酒香。“早些的事情小姐都不记得了。小姐说，先前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记不记得也不重要了。”
“李小姐当真看得开？发生过的事暂且不论，那先前认识过的人呢，不怕因此而辜负了谁吗？”
李青藤自若地抿了一口酒，回味着，道：“小姐说，若是先前与她关系匪浅，又怎能舍得不来见她呢。所以她就决定了——等。可是等啊等，一年来也没个先前的人影出现在面前，来跟她说以前相识的话。所以……”
李青藤徒手捏起一颗花生，看着饱满的花生上沾着零星的盐巴。
“……她已经跟过去彻底断绝，毫不相干，重新开始她的生活。”
李青藤将花生送入口中，咀嚼几下咽进肚子。“……以前，无论是好是坏，有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了。”
苏三白不言，心中默默想着。
李青藤再次举起酒杯，向着远处无尽的枫红伸去。
“枫间一壶酒，足矣慰红尘。”
苏三白心中一紧，不禁向那方看去。那双眼眸在浅笑，闪着不一样的光亮。
她忽然站起身来，迎风而立，张开双臂。秋风再次吹起她鬓上的发，这一刻，她仿佛就要被吹走了。
那墨色的发丝在耳后轻轻飘起。耳垂上一对碧色的珥像点在画上唯一的翠色，成了整幅画的点睛之笔，赋予了生机。眼角天生自带的一点微红，让眼眸迷离又多情。
那一个身影，烙在了心上，像一个越来越密的茧。他知道，他被困住了，再也破不开了。往后余生，他都将为了这一个身影奔波。
此时，他的心口留下的这一点炽热如火。终在某一日，燃遍千山，一朝成红。而自己作茧自缚，甘愿在其中焚身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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