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疏黎拿出那张照片：“你说的那个少年，是坐在照片中间的这个人？”
成路南看向唐疏黎拿出的照片，瞳孔猛地收缩一把抓住了唐疏黎的手，目光死死咬着她：“这张照片，这张照片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你不知道这张照片的来历？”唐疏黎倒也没强制收回手，反而任由对方抢走照片。
“我怎么不知道！？”成路南咬牙切齿，面部因为过度的用力而扭曲狰狞，“这就是那个人主动要求在天使之家拍摄的照片！5月3日，那天研究所所有的高层都去陪同摄影！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我死都不会忘记！”
“主动要求？”唐疏黎抓住自己想要的重点，没有被带到情绪里，平静反问，“他主动要求留下证据？”
“是。”成路南点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其实高层都没有这个意思，也根本不想和那些老师和孤儿照相。”成路南缓了口气，让自己不要那么激动。
“可是那个人说‘我姐姐小时候也在这里待过几个月，我想照张照片留个纪念’。”
成路南还记得那一举一动都优雅从容地远远超过同龄人的少年人，在提到自己姐姐时语气里难以掩饰的迷恋温柔和发自内心的崇敬，像是把自己口中的姐姐当作信仰的目标和追随的对象。
——像每个乖巧的弟弟一样，想要在姐姐生活过的地方拍照留念。
成路南当时就听的疑惑，这样让负责人都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大人物，他这么亲近的人怎么会在这种简陋又诡异的孤儿院生活过？
成路南闭了闭眼，酸涩肿胀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他都这么说了，负责人也无法拒绝，便吩咐院长召集了所有的职工和孤儿一起合照，照片便是这一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你的手里。”
“他说自己的姐姐在这里生活过几个月？”唐疏黎拨弄着身前的古币，联系起来，“他还和老院长交谈过，他们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老院长和他交谈过？！”成路南惊愕地抬头。
唐疏黎没说话，因为苏薇和她说过，当时逃出的幸存者在老院长口中套出的话——
【他会带我们窥见最初的伟大，是我们尊贵的客人。】
只是她所有已知的信息串联起来了而已。
“是，他们交谈过。”
得不到回答，成路南也不得不承认，坦白道：“老院长询问了他姐姐的名字，表示愿意为他寻找当初他姐姐是不是在这里留下了记录或者档案。那个人笑着回答——”
【不必辛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姐姐，她的所有我都清楚。我也知道有张相关的照片留在这里，就当作坐标留下吧，下次我想要来也更方便些。】
少年人十七八岁的身量，比已经苍老萎缩的院长足足高出一个头，说话时谦逊有礼地稍稍低头，优雅随和地让人感到舒适放松：
【至于名字，贵国不是有传统说逝者的名讳不好直称，我不方便讲，还请谅解。】
这个少年人彬彬有礼地让人自惭形愧，老院长也不好再追问，只好表达了惋惜。
唐疏黎凝眉，闪烁着冷光的古币丝毫没有因为体温变得温热：
“他说他姐姐死了？”
成路南点头，抱着膝盖低声回答：“……是，他是这么说的。”
“这个人，”唐疏黎冷静地询问，目光依旧平静，所有的情绪都揽在内里，“他还透露了什么信息？”
“有……”
成路南沉默片刻，开口道：“那个人对院长说‘既然没办法告诉你姐姐的名讳，倒是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其实也没有名字，不过可以入乡随俗自己取，倒是和姐姐的名字很相近——】
少年人温和地回答，言行举止堪比教养极好的贵族继承人，目光清浅含笑：
【你可以称呼我唐罹。】
【罹难的“罹”，在你们的语言里，它的意思是灾难。】
唐疏黎拇指压住古币又松开，半阖的眼帘遮住了目光，垂敛的浓密长睫轻颤后平静：
“他是在五月三日到的天使之家？”
成路南迟疑一瞬：“应该是，我每次见到他的日期都是在五月三日。”
唐疏黎颔首，没有再继续问。
成路南的眼睛依旧是红肿的，唐疏黎借着眼下平视的姿势伸手，比起正常人偏凉的手指敷贴在男生的眼角，稍微缓解了酸涩。
“生日愿望即使说出来也可以成真。”
唐疏黎温声安抚，语气柔缓，散在肩头的长发随着前倾的动作轻荡，“你不是对我许愿了吗，我听见了，你想要我实现它吗？”
成路南张了张嘴，眼角再次湿润：“……想，我想。”
“既然这样，”唐疏黎微笑，把一枚硬币轻轻放在他的手心，“我来结束这一切，你把你身上所有的污染值、进化值和异能使用权卖给我怎么样？”
成路南一僵，眼底的恐惧和被看穿的慌张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他能在这个被截取的世界线存档点循环上百次，不知道接触了多少污染物，早已经算不得是人。他有污染值，有进化值，也有异能。
但是从来没有使用过。
“你……”成路南呼吸急促，本能想要躲开逃离。
“别怕，怕什么。”
唐疏黎手心下滑，成路南顺着唐疏黎动作抬起下颌，这是个很温柔的力道，背后蕴含的掌控和命令也因此悄然隐藏。
面前人那双黑得几乎不反光的瞳仁像是悬溺的漩涡，在低垂的眼帘下不大不小刚刚能装下你一个人，似乎倾泻着万千深情和包容，宽恕你一切的恶劣和过错：
“你想从这里解脱，去和你的爱人重逢吗？”她轻声问。
“我不会让你背叛自己的信仰，只是付出一些你已经理解的，对你不重要的东西。”
“好孩子，要交换吗？决定权在你手中。”
黑夜静默，似乎只有喷泉细簌的声响，成路南缓缓握紧手里的硬币：“……好。”
“如果你不能结束这一切，那就杀了我，让我和我的爱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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