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回到供奉祖先牌位的房间，门外仍旧挤满了人，还在七嘴八舌议论着。看到村长过来，他们让出门口。青铜低着头跪着一言不发，叶子在她身边低声抽泣。
“都安静一下。”村长经过叶子身旁，坐到一张黄岩木太师椅上。
叶子抬头看着村长，眼神中满是悲戚和祈求。村长没有和她对视，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后停在一人脸上。
“老赵，损失统计得怎么样了？”
训练护林员的老赵挤进门口，回答说：“一共烧毁二十七棵树，其中十年树龄的有十七棵，达到二十年树龄的五棵，三十年树龄的两棵，其余的都是枯木。”
村长思索片刻，吩咐道：“叫人连夜把这二十七棵树砍了，拉到后山沼泽地掩埋。明天一早再带一批人从后山移植一些三五年的树，重新栽上。”
“好的村长，我这就去办。”
“等等，你先去办另一件事，挨家挨户通知，今天事不准跟任何人提起，因为一旦镇长知道了，我们全村都吃不了兜着走。”
“明白，您放心吧。”
听到村长这么说，门口聚集的村民感到一丝害怕，而后他们便将恐惧化为愤怒，投射到青铜身上。那一束束目光射向青铜，都恨不得把他和那些烧死的树一起埋了。
“下面我宣布对青铜的处罚。”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目光紧紧盯着村长。
“不过，在宣布结果之前，我想先讲一下村子的历史，毕竟很多年轻的人对这段历史不甚了解。”
“我爷爷管理村子那个年代，黄岩山曾经发生一次大规模山火，起因是雷击造成的。那次山火烧毁了半座山林，可想而知那是怎么样的灾难。大火持续了四天五夜，即便在夜里，村子也如同白昼。可是护林员们英勇奋战，最终还是将山火扑灭，而我的爷爷因为严重透支刃灵之力，最终死在火场。同我爷爷一同牺牲的，还有村中一十八位护林员。”
听到这，在场老一辈熟知这段历史的人黯然泪下，即便是毫不知情的年轻人也无不动容。
老村长继续说道：“护林员，他们保护的不仅是黄岩树，更是我们的村子，以及生活在村子里的每一个人。他们奉献着自己的童年和青春，你们看广场上每天训练的少年，他们不想玩耍吗？他们想，可是他们心底有责任，是那份责任驱使他们放弃很多。所以说，护林员是我们宝贵的财产，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名护林员。”
村民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心里的愤怒逐渐消失。
“你们看看青铜，看他的衣衫，看他的脸。他为了扑灭大火，头发烧焦，皮肤受损，可是他没有放弃，没有退缩，即便被我们责备仍旧一言不发，这就是奉献，就是他发自内心的自责！”
年长者看青铜的目光中出现泪光，年轻人也动容了，互相窃窃私语，有的已经替青铜开脱求情。
“不过，村有村规。”村长话锋一转，“青铜职守时毕竟发生了火灾，对他的惩罚仍旧必不可少，不然无法警示大家，警示后人。”
此刻，已经没有人再想表达个人意见了，他们都认真听着村长的训诫。
“我决定，将青铜关铁笼三天，让他好好反省，谨记这次火灾。也让其他人知道职责所在，无论何时都不能懈怠。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没有。”
……
“青铜，你有意见吗？”
青铜仍旧低着头不发一言，叶子着急了，连忙替他说：“没有意见，青铜没有意见。”
夜色将近，货郎终于回来了。他从哭哭啼啼的叶子口中得知今天发生的事，货郎立刻丢下马车跑向村长家。可他没有见到青铜，村长只是告诉他，青铜没事。
“可是他犯了那么大错误，按照村规是要被流放的！”货郎焦急万分。
村长语重心长地说道：“青铜是个好孩子，发生火灾不怪他，而且他为了救火十分拼命。好在村民们也还算理性，同意只关他三天铁笼。”
“真的吗？”货郎将信将疑。
“范老弟，我会骗你吗？回去吧，有我照顾他，没事的。”
货郎犹豫一下，转身慢慢走了回去。村长叹息一声，摇摇头回屋了。
“老头子，东儿过来了。”
“让他进来。”村长坐在屋中。
潘东垂头丧气地跟随母亲走过来，他一想到青铜没有得到他预想的惩罚，反而父亲那番言论更像是在保护他，这让潘东心里很没底。
“父亲。”潘东站在门口，看到脸色十分难看的父亲，就再也不敢往里面走了。
“进来，”村长语气威严，“别杵在门口，把门关上。”
门关上的那一刻，门外的母亲擦了一下眼角。她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可是绝对不能看着他再度深陷下去，所以她才拿出青铜给她的那块打火石。
“认识这个吗？”村长将打火石拍在桌子上。
潘东一看立刻紧张得不得了，可是他哪里敢承认，立刻说道：“这不是打火石吗，怎么了父亲？”
村长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吼道：“跪下！”
潘东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只手无处安放紧紧扣在一起。
“我老来得子，把你视若珍宝，凡事依着你宠着你，你就这样回报我吗？”
村长霍地站起来，走到墙角拿起竹鞭指着潘东，“你知不知道那黄岩山林是村里人的命？”
“知道。”潘东的声音细若游丝。
“知道！”村长围着潘东团团转，每次他犯错要下手抽他，都很难下手，“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纵火烧毁山林。”
这个罪名潘东可承担不起，立刻争辩道：“父亲，我没想烧毁山林。”
“那你想干什么？”
“我，我只想……”
“想什么？”
村长一鞭子抽到潘东身边，吓得潘东说出了实情。他只想点燃一小片树丛，让青铜蒙受罪状，好将他流放。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村长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你说你们小孩子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至于这样对待她吗？何况他还是一个外乡人，他能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
潘东不敢言语，毕竟所有事都是他挑起来的。
“从明天起，三天内不许你走出家门一步，等处理完这些事，看我怎么收拾你。至于胖虎，他从小就听你的，只要你不胡作非为，我想他也不会犯事。他爹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次事就饶过他，你去转告他吧。”
村长起身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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