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月是被叫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外头已经蒙蒙亮了，这时辰是李家的饭点，吃过饭后该干活的干活。
而叫醒她的是李芽月。
“福宝，擦了脸我们该去吃饭了。”
李芽月见她已经睁开眼，便将帕子递过来，李福月伸手接过来，湿热的帕子温度刚刚适合她这样的小孩儿。
等她洗了脸，李芽月又帮她穿好了鞋袜衣裳，就牵着她的小手往堂屋走，边走还边交代着：“福宝待会要听话哦。”
李福月乖乖地点头，走路都没有平日里的迟钝。李芽月没有察觉有什么异常，只是觉得自家妹妹今天更乖巧可爱了。
堂屋里李家人此时已经坐好开吃了。
李家人丁多，四四方方的木桌子自然没法坐下这么多人，便安置了两张四方桌。
平常人家里往往是将男丁放一桌，女丁和家里的小孩儿放一桌。但是李家的小孩太多，所以就采用的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大人这一桌除了李老汉夫妇、李山夫妇、李海夫妇外，就是鳏夫李树以及李山和刘氏的长子，今年已经十二岁的李茂才。
大人这一桌因为要干活，所以吃得也比小孩儿那一桌要好一些，刘氏以读书辛苦为理由将长子安排在李树旁边坐着。
比起大人们吃饭时的循规蹈矩，小孩儿那一桌就热闹一些。二房的三姐妹，以及刘氏的一子一女，和宋氏的一对儿女，一共七个小孩子坐在一起。
刘氏的儿女还好，都已经到了能够自己干饭也不吃亏的年纪，而宋氏的小儿子李茂江今年才三岁，只能由亲姐李蔷薇抱在怀里喂食。
但若是遇上家里买了肉，要吃一顿好饭的时候，宋氏往往会找各种借口把儿子抱过去，给他喂肉吃。
但肉是稀罕东西，没有个节庆生辰的，是吃不上的。
李福月来到小孩的那一桌，发现也就一盘粗面馒头，每人有一碗跟米汤区别不大的稀粥，桌子正中心的小碗里还摆着几截咸豇豆。
果然，昨天在席面上吃得那六菜一汤已经算顶配了。
李福月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暗自下决心要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
她是个小孩子，家里又还有大人顶着，不用她个小娃娃去讨生活，就算她有那个打算，也得先琢磨琢磨会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但是去掏个鸟蛋，弹个麻雀总是可以的。麻雀再小那也是肉啊！
李芽月将自家妹子抱起来，放在长条板凳上让她坐好。
虽然在外面吃席，李芽月不会让李福月自己动筷子，但是在家里，她还是很鼓励妹妹自己用筷子的。
好歹要多练习一下，总不能七八岁的时候还由她抱着喂饭，村里那群嘴碎的人肯定又要说不好听的闲话。
李福月便乖乖配合长姐坐在李苗月身边。
她是成人的灵魂，用筷子的时间比这些小孩的岁数还长，怎么可能用的不灵活？
只是为了不让人产生怀疑，她装作不太熟练的样子，但是比起平日里已经好了太多了，至少不会把豇豆掉到桌上了。
李玫瑰是刘氏的女儿，刘氏平日里宠她得很，她的穿用和李家的其他四个女娃比起来不知道好了很多倍。
李玫瑰也聪明，知道自己之所以有这样的特别待遇，和自己亲娘有着很大的关系，因此也很亲近依赖刘氏。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睡着了没有在场，今早上一起来她就敏锐地察觉到家里的氛围很微妙，在追问下，心里还含着气的刘氏就添油加醋地跟她说了一遍。
原来因为李苗月，她娘在爷那里受了冷眼！
李玫瑰顿时间气炸了。
在李家的五个女娃中，李玫瑰、李苗月和李蔷薇年纪相近，所以往往被人比着长大的。而比起李蔷薇，李玫瑰更讨厌的是李苗月。
因为李苗月是个脾气倔的，不像李蔷薇那样顺着自己，长此以往她早就看李苗月不顺眼了。
李玫瑰偷偷向李蔷薇使了个眼色。
李蔷薇被她这样一看，慌乱了一下，犹豫了一下：“福丫今天使筷子还挺好......至少没有跟以前一样把米撬到桌子底下了。”
这话看似是在夸她，其实是在笑她都这么大了，居然用筷子都用不好。
李蔷薇在说这话时，李福月刚喝下一口米汤，还没有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不对，还是在察觉到饭桌的氛围变了，她才擦了擦嘴，抬头看着李蔷薇。
李福月心里其实只有一个想法：这也算是在骂人？
李福月将想发笑的心情压下，将筷子放得端正，冲李蔷薇露出乖巧的笑容：“谢谢蔷薇姐姐夸福宝，福宝以后也会好好使筷子，不会浪费粮食的。”
但是对于李蔷薇来说，心里的想法就大不相同了，被李福月用懵懵懂懂的眼神看着，李蔷薇心中充满了负疚感。
她话里在奚落这个妹妹，结果对方却不知道她的恶意，反倒在感谢自己。
李蔷薇脸羞愧得发红，忙装作在照看弟弟的样子，垂下了脑袋。
而李芽月两姐妹却为李福月的话而动容。
妹妹因为迟缓木讷，不知道受了多少冷眼，两姐妹现在只想让那些背地人奚落的人都来看看，福宝只是呆了点，但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李玫瑰自然不会自己出手在饭桌上闹起来，那样只会让她爷觉得她是为她娘出气，只会觉得她娘小家子气。
要出气也得等着大人都不在的时候，李玫瑰暗戳戳地想着。
这一顿饭吃得很快，男人们包括李老汉都扛着锄头出去了，剩下女人们将桌子收拾干净，捧着脏碗进厨房。
李芽月很自然地收起碗筷跟在两个婶婶后面。
因为二房没了能当家的亲娘，所以只能由她这个二房长女补上这个空缺，否则二房能够留下的私房就会有克扣。
这规矩是由家里的剩下三个妇人提出来的，李芽月当时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满，没有问过李树的意见直接答应了。
等洗完碗筷，几个女人又去喂鸡喂鸭，等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妥当，天也已经亮透了。
李福月鼻子挺灵，她注意到两个婶婶回了屋关了门之后，就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
原来是在开小灶呢。
对此李福月也不怎么在意，她从窗户口跳回炕上，却正撞见李芽月和李苗月急匆匆地走进门。
李福月愣了一下，刚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爬上窗台。
结果她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李芽月往外面张望了一眼，把门一关，就走到李福月面前，露出手心里一直捂着的东西。
一个还带着余温的土鸡蛋。
李福月眨眨眼，敢情她们也要开小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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