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清闻言毫不退让道:“朱特使言过其实了。”
“现如今燕地是急需各地物资不假。”
“但这并不意味着急需物资,便要给予各地商贾各式各样的优待。”
“商贾逐利,只需令其知晓有利可图。”
“其自会携货至燕。”
朱宗廷闻言反问道:“若按王举人所言,只需令商贾知晓有利可图即刻的话。”
“那么倘若他地利益更大呢?”
“届时那些商贾会将货物运至何方?”
“总不能我燕地与他地互相抬价、价高者得吧?”
王文清紧锁着眉头反问道:“商贾逐利乃是天性如此。”
“难不成我燕地给予其一定的优待,便能令其放弃巨大的利益?”
“此言与异想天开又有何益?”
......
......
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许奕目光平静地望着正争执的不可开交的王文清、朱宗廷二人。
脸上时不时地闪过一抹认真倾听之色。
见此。
杨先安、梵崇贤、宋元福三人不由得纷纷下场各抒己见。
时间于双方争执中悄然流逝。
直至黄昏降临。
争执双反皆已口干舌燥无力再争。
可即使如此。
杨先安、朱宗廷等五人仍未能就此事彻底达成一致。
而之所以争执的这般厉害。
无外乎出发点不同罢了。
亦或者可理解为争执双方各自代表着不同的利益集团。
简而言之。
如杨先安、王文清。
此二人自长安城而来。
于燕地内自是一无所有。
故而。
二人只需考虑此举是否利大于弊。
而朱宗廷、梵崇贤、宋元福三人则不同。
此三人或为燕地本土世家,或本身便是商贾。
而商贾本身便与世家密不可分。
故而。
三人潜意识里便会为世家、商贾争取一定的利益。
哪怕这些利益仅仅只是短暂的。
此乃人之常情,避无可避。
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眼见五人皆气喘吁吁地无力再争。
许奕不慌不忙地斟茶五盏。
“坐。”
“谢王爷。”
待五人再度落座,呼吸渐稳后。
许奕轻笑道:“都说完了?”
杨先安、朱宗廷五人闻言无不底下脑袋。
做出一副虚心倾听状。
“既然诸位都说完了。”
“那孤便也说说孤的想法。”
许奕轻笑着望了杨先安、朱宗廷等人一眼。
话音落罢。
许奕面色渐正道:“以孤之见。”
“历朝历代皆以重农抑商作为最基础的国策。”
“此举自是有利于国家长期稳定。”
具体而言。
重农抑商是指:统治者强调以农为本,工.商.业为末。
推崇自然经济条件下的小农经济,国家的财政自然也以小农经济为基础。
农业简而言之便是种植、养殖等行业。
俗称‘土里刨食’。
农民在土地上投入劳动,抛洒汗水,收获人们所需的衣食住行。
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生产过程。
而在这一过程中最核心的便是‘人’与‘物’。
即人与土地。
在这期间人与人虽然也有协作。
但归根结底。
人与人的关系在生产过程中属于次要的。
而农业生产的这种特点,直接造就了农民气质。
即敏于行而纳于言,勤劳质朴、崇尚实干等。
而这无疑更有利于当权者的统治。
反观商业。
商业便一定会令人便的狡猾吗?
以许奕的阅历而言,此问的答案毫无疑问是肯定的。
而能自商业中坚守本心,保持不变者终归是凤毛麟角。
归根结底。
商业不可能‘从无到有’地创造出财富。
与农业生产主要发生在人与物不同。
商业活动主要发生自人与人之间。
若是说的尖酸刻薄些。
那便是人与人之间的互相算计。
与农民所面对的‘怎样用劳动去创造出新财富不同’。
商人所面对的,总是形形色色、各种形态的已有财富。
而商人所思的自然便是‘怎样将摆在眼前的已有财富据为己有’。
故而。
农业可成国家的稳定因素。
而商业则往往成为国家的不稳定因素。
若不加以干涉。
则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追求更多的财富、更好的生活而弃农经商。
国家的基础就会逐步松散动摇。
乃至于到了最后便会彻底瓦解、四分五裂。
在许奕所处的另一时空中。
往往很多人只看到了重农抑商中的抑商影响了市面繁荣。
但却没有看到长期的历史走势。
在许奕看来。
中土之所以是人类社会唯一一个自古延续、一脉相承的文明。
重农抑商在其内所发挥的作用从来都不可小觑。
即,纵使上一次的王朝覆灭使得国家跌倒了极其深邃的深谷。
只要新的王朝恢复了秩序,重建了统一。
以农立国的国家,无需依赖任何的外部条件。
如商路。
如其他地区的繁荣昌盛、
仅凭一夫一牛一地,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用不了多长时间,国家便会走出低谷,再度强盛。
......
......
承运殿偏殿书房。
伴随着许奕话音落地。
杨先安、王文清二人不由得微微抬头。
而朱宗廷、梵崇贤、宋元福三人则不由得将脑袋垂的更低。
许奕无视了五人截然相反的动作。
话锋一转继续开口说道:“但在孤看来。”
“重农抑商的本质应当为将国家的基础建立于农业之上。”
“与此同时控制商业的恶性膨胀。”
“既不等于不要商业,也不等于只要农业。”
此言一出。
杨先安、朱宗廷、王文清、梵崇贤、宋元福五人齐刷刷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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