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满仓借了灶台做好饭，想给老婆孩儿先吃一口，结果回头一看，就见芦芝兰的一双杏眸水汪汪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急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于满仓深刻地反思自己。
他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吧……
不，认真说起来，芦芝兰从一大早就劝他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却他拒绝了。
可是，这也不算错吧。
或许，是因为媳妇儿不够理解改革开放初期做生意的优势，所以才会因为他的拒绝伤心。
“芝兰，你听我讲，工厂并不一定是好的去处，当工人也不见得永远可以旱涝保收，我前阵子听人讲，南方那边不少人趁着改革开放搞工厂，有的人是赚了钱，可有的向国家贷款以后就人间蒸发了，工厂也黄了，你说，当工人的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不也照样无法养家糊口么？”
于满仓讲了一堆，差点儿都把上辈子见过的下岗潮讲出来了。
说起来，如果于满仓真攒了钱，买了工人的岗位，等到下岗潮的那几年，他正好是不上不下的年纪，既没有办法正式办退休，又年纪不小，很难从零做起，到时候，家里不是会更难？
芦芝兰本来不想让他瞧见自己掉眼泪，怕他担心，但没想到，她家老于一个闷葫芦似的人，竟然可以叭叭叭讲这么多，讲得她都插不上话。
“停一停。”芦芝兰哭着哭着就噗嗤笑了，“你都比得上讲天津快板的了，吵得我头疼，我不是因为你没找到工作才哭，我只是觉得，咱们明明给人家帮忙了，结果他们翻脸不认人，就算他们是捧铁饭碗的，不也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凭什么搞特别？”
于满仓愣了下，随即握住媳妇儿的手，了然地笑道：“原来媳妇儿这是心疼我了，看来等回家了，我也得好好心疼心疼媳妇儿。”
“一边去，孩子在跟前呢。”芦芝兰脸红红地推他，就和抹了胭脂似的，看得于满仓心里直长草，刺刺挠挠的。
于海洋本来在盯着他爹做饭的火候，听见爹娘打闹，就晃着小屁蛋跑上来，“娘，哭了？”
于海洋皱起巴掌大的小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夫妻俩让孩子逗得哈哈笑。
芦芝兰抱起儿子，温柔地说：“娘没事儿，你看娘还笑呢，能有什么事儿？咱家海洋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娘了，真孝顺。”
于海洋懵懵懂懂，伸出嫩嫩的手指头摸了摸娘的眼泪，然后把手指头放进嘴巴里。
结果，他发现一个事实。
笑着流下的眼泪，和难过流下的眼泪一个味，都咸咸的，一点儿也不甜！
……
今天，一家三口是吃过饭了，才赶来大专门口的。
眼下，芦芝兰已经接受丈夫是靠卖饭赚钱的事实了，并且以此为荣。
因为玉泉台搞不定的贵客，还得靠她家老于出马！
不过，也因为在玉泉台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到大专门口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两口子都以为今个儿的生意肯定比不上昨个儿。
没想到，距离还远着呢，他们就望见校门口有一条长长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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