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第四次从那人眼上掠过时,骆西东克制着挪开视线的本能,眼也不眨的盯着人家看了足足三秒钟。
那人大概三十来岁,坐在他斜对面的卡座里喝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坐在他旁边的人打扮得很骚包,像电视里那种花花公子,一直在呱呱呱的说话。
那人一直在听,偶尔笑一下或者回句什么,胳膊肘支在扶手上端着方口杯,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透着成熟的闲适。
真像。
骆西东的食指在桌上来回拨着一片开心果的壳,喉咙口微微缩了缩。
借着酒吧乌七八糟的晦暗环境,他用眼睛暗搓搓地拆分着人家的五官,在心里一点点对比。
侧脸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嘴不太像。
正拆得上头,一串镭射光伴随着舞池里炸耳朵的鼓点扫过来,在天花板上炸了个透亮。
那人正好转转眼角望过来,注意到骆西东直勾勾的目光,他原本一扫而过的视线顿了顿,嘴角在杯沿边微微牵一下,冲骆西东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
指尖传来“啪”的一道细响,骆西东低头看看,那片开心果壳终于被他给摁了个稀碎。
救命。
骆西东都没敢再抬头,在心里惨叫。
怎么能这么像!
他下意识坐直了些。重新鼓起勇气再朝那边看过去,那人已经滑开目光,耷拉着半截眼皮继续听旁边的骚包说话。
放下酒杯后,他还笑着回了句什么。骚包笑得不行,撑着脑袋直抽抽。
梁霄从舞池挤下来,老远就看见骆西东跟个呆子一样杵着脸发愣。
“过个生日好容易带你过来一趟,迪也不蹦酒也不喝。”他挂着一脑门汗砸在骆西东旁边。
骆西东回过神来,偏偏脖子看他一眼。
“要么咱们回?看你在这待得也不得劲儿。”梁霄把他几乎没动过的杯子端过去,灌了一大口,“现在回去还能赶上闭寝,我也能少记一回过。”
骆西东没答话,转头继续朝对面看。
骚包不见了,那人现在独自坐着,正在看手机,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模样。
“说话啊,看什么呢?”梁霄顺着他的视线一块望过去。
“霄儿。”骆西东喊他一声。
“啊。”梁霄答应着,“走么?”
“跟我打个赌,刺激刺激我。”骆西东说。
“行啊,赌什么。”梁霄笑了,“输了这学期的选修课都你去点到。”
“打赌”这流程他俩都不陌生。每次有点什么拿不定主意的茬儿,或者谁都说服不了谁的时候,就干脆打个赌。
不过也有一阵子没这么玩了。
上回骆西东这么费劲的决定一件事,还是他们系里的选修课被抢了个精光,只能在丝绸赏析和刺绣课里二选一。
“赌我敢不敢去给自己要个生日礼物。”骆西东提了口气,抓着手机站起来就朝对面走。
“你是不是看上谁了?”梁霄突然反应过来,挺惊讶地抬抬眉毛。
“我脸上有眼屎吗?”骆西东猛地又转回来把脸伸到他跟前,紧张地答非所问。
“没有。破儿费特。”梁霄检查一圈,严谨地答了句英文。
离那人卡座还有三五米的距离时,骆西东被端着果盘的服务生撞了一下,脑袋往前杵着打了个滑。
完了,可千万别出糗。
什么都没说先给人跪下了,这怎么解释啊?
他脚底趔趄着勉强站稳,抬眼就朝那人看。
那人果然正偏着脖子打量他。
骆西东心里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顶着,没管跟他道歉的服务员,推开人家直接迈进了卡座。
“找我?”那人不怎么意外,或者被搭讪搭习惯了,靠坐在沙发椅里的姿势都没变一下。
“嗯。”骆西东一开口脸就红了。
“找我干什么?”那人笑了笑。
真正到跟前了,冲动和退缩其实也就一念之间的情绪。
趁着心里那这股劲儿还在,骆西东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开口问:“您是单身吗?单身的话您今晚有时间吗?”
舞池里的音乐炸得天灵盖突突跳着发麻。
骆西东说完这句话,在对方的视线里脑仁空白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可能是被自己的心跳声给震得头皮发麻。
“您。”那人重复了一遍骆西东的用词,像是觉得他很好玩儿,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
“怎么了?”他没回答问题,仍然在问。
“如果是的话,我能买您一个晚上么?”骆西东说。
又一串花灯扫过来,两人一坐一站,一个气定神闲一个脸红得像个大番茄,在躁动的音乐声里对视着。
“哦。”那人又笑了,“买我做什么?”
“陪我聊天。”骆西东攥紧手机,盯着这人眼角的笑有一秒钟的出神。
“只是聊天?”那人一边眉毛微微抬了下。
脸皮这东西真豁开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抱抱我。”骆西东说。
想想,他又很认真地补充一句:“最好能假装很爱我。”
“我挺贵的。”那人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一会儿,换了条腿叠着,“你打算花多少钱买我?”
“我只买一晚上。”骆西东诚恳地问,“一晚上多少钱?”
“两万。”那人说,“只收现金。”
两万?
还只收现金?这什么暴发户的要求!
骆西东张张嘴,瞪了那人半天,不死心地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一百,还带出两个钢镚儿。
“二百只能买个抱抱。”那人笑了,“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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