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离直起身，扫了眼被她包成粽子的左脚，又望向隔壁：“你们两个进来吧。”
钟嬷嬷和马六就像得到了皇上的特赦一般连忙冲了进来。
马六因为跑得太快没注意脚下，吧唧，摔了一跤。
吃了一嘴的土。
“呸！”
“呸！”
连连呸了好几声，刚要撑着地面站起来，一抬头，脸色猛地大变。
一根两寸长左右的铁钉子直愣愣地杵在不足他三寸远的地方。
吓得马六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撑在身后，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地面上被他拖出了一条明显的痕迹。
“钉子！”
“有钉子！”
他吓得脸色发绿，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
要是他刚才再跑得快一点，那钉子就直接把他脑门给戳穿了。
马六越想越后怕。
后背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钟嬷嬷看他窝囊样就沉下脸：“钉子就钉子，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一个大男人看见个钉子就吓成这样，太丢我们戚府的脸了。”
“不是这样的。”马六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绕着钉子走，“我刚才差一点就一头扎进钉子里了，我是被这个给吓到的。”
暮离走过去将钉子捡起来放药箱里面。
这家破败的房屋好像铁钉子挺多，人一不注意，就有可能会钉子伤到。
比如这位戚夫人，左脚上就被扎了三个铁钉子，要是钉子再长一点，都能把她的脚背给戳穿。
暮离把药包递给钟嬷嬷：“这是给你家夫人开的药，有消炎止疼补血的效果，回府之后记得煎好喂你夫人喝下。”
“一日三次。”
说到这儿，暮离顿了一下，瞥了眼那只被包成粽子似的左脚，这次连声音都跟着严肃起来。
“未来的半个月是危险期，你们一定要时刻注意你家夫人的伤情，一旦发现她有全身乏力、头晕、头痛等症状，务必第一时间去找大夫，片刻都耽误不得！”
钟嬷嬷被她严肃的神色给吓到了。
她没想到夫人不过是回娘家一趟而已，去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却成了这个样子，要是被戚老爷看见后他心爱的夫人受了这么大的罪，估计又要肝肠寸断了。
“这，这还没好吗？”
暮离道：“现在谈好，还为时尚早，不过你们也不要过于担心，焦虑，破伤风只要发现的及时，还是有得救的。”
钟嬷嬷两眼一黑，身子就要往后倒。
马六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钟嬷嬷的胳膊。
“嬷嬷……”
他担忧地看着钟嬷嬷。
钟嬷嬷年轻的时候生过一个孩子，那孩子八岁的时候在外面玩泥巴，不小心被里面的东西刺伤了手指头，当时钟嬷嬷就用土法草木灰敷在伤口上，听说这样伤口就能好得快。
结果没出半个月，孩子手上的伤口不仅越来越大，溃烂发脓，还头晕、头痛、肌肉发紧，到了后面呼吸困难、浑身痉挛，就这样，孩子又痛苦了七天左右，最后离她而去。
钟嬷嬷忽地抬起泪眼，神情悲伤：“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暮离道：“问吧。”
然后钟嬷嬷就把她女儿以前的症状告诉了暮离。
“这些症状也是你说的破伤风吗？”
暮离很不想告诉钟嬷嬷这个残忍的事实，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钟嬷嬷的女儿感染的正是破伤风。
如果她一开始没有给她女儿的伤口涂草木灰，伤口或许也不会感染，或者在一开始刚有症状出现的时候他们就重视起来，也许她的女儿还能活下来。
可人生没有如果。
在看见暮离点头的那一刻，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那，她，她也是因为手上受伤了才得的这个病是吗？”
暮离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没说的是，伤口敷上没有经过严格处理的草木灰很容易导致伤口感染破伤风。
斯人已去，她也没有必要再把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钟嬷嬷，以免这位年迈的母亲后半辈子都活在自责、悔恨之中。
“雨小了，雨小了。”
“我们终于可以回家啦。”
外面传来了卫颜兴奋的声音。
“阿离，外面的雨小了，我们赶紧趁这个时候回家吧？”
她好想躺在床上，边嗑瓜子，边撸猫，不比在这个破败的房屋里避雨强？
……
路上，暮老头笑眯眯地问陈萧：“我记得今儿个不是休沐啊，你咋回来了？”
陈萧坐在前面驾车，闻言偏头看一眼暮老头，道：“夫子的娘亲不小心摔倒了，他回去照顾老母亲去了，就让我们提前休沐一天。”
“阿青本来也想回来的，但早上那阵子雨大，他就想等雨停了再走，我就没等他。”
暮老头以为陈萧不放心家里的张氏，就叮嘱道：“早上那场雨太凶了，以后要再遇到这种天气，你先找个地方躲雨，别急着回来了。”
“家里现在也没啥事儿，你娘也有我们看着呢，你不用担心的。”
而且，两家离得又近，婆娘跟张氏关系又好，他喜欢陈萧这孩子，他家里要真有点啥事儿，他们肯定会伸出援手。
陈萧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坐他身后方的暮离，勾了下唇角。
“知道了，暮叔。”
……
午后，雨晴。
李屠户今天没有出摊，巧的是，暮离也因为雨下得太大没去买明天摆摊用的食材，这就意味着今儿一下午是空闲的，明天也不需要一早就去镇上摆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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