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致平说到最后，严肃的神情甚至逐渐紧绷。
“某不才，区区金丹修为，不知这位小友又是何等修为？我等互通一二，也好早做应变。”
绪乐湛回道：“真人过分自谦。小生更是不才了，不过区区筑灵。”
司善终于看出些相别的苗头，忙在其中打起哈哈，“二位都是年少有为，都是天资非凡，若是到了我这一甲子年纪还是个开窍，那才叫区区……”
羡致平轻笑，绪乐湛也低眉拿起茶杯，司善看看这头、看看那头，很是莫名其妙。
此时，一只纸蝶悄无声息在院墙外凝成形，一路飞过高台楼阁，直落入韦护手中，只见：“那年轻小生对神鬼道有造诣，诸事注意。”
韦护屏退仆役，一身着青罗裙头顶白帷帽的女子从帘后直直飘出来。韦护甫一回头才见一角青衣便被吓了一跳，她见状忙过来想扶他一扶，手却穿过他臂弯。
“阿爷——”
韦护摆摆手，“无碍，我只是有些不得习惯。雨金，你……”虽见不着她脸色，却觉察到她讪讪，他顿了嘴，话拐个弯接着说：“他方才找你去，可有说什么？”
躲在帷帽下的韦雨金道：“羡先生与我说了昨夜督尉府惨案，像是提点我，又像是提防我……阿爷宽心，我已与羡先生说得明白，那样惨绝人寰的修行我是断断不会做的。”
韦护想透过帷裙看她，却看不真切，欲言又止。
多年不见，她又怎知韦家已在水火之中，要他说羡致平也不安好心，明知他们如此情景，方才还往府里请术士，若是真要落进下石，栽赃陷害，他们怕也是百口莫辩，还得连累主家。
她似乎了然他的想法，宽慰道：“阿爷莫愁，我知我现与您是人鬼殊途，但终归是您女儿。韦家行伍治家，我谨记着。”
“十几年不见了，没想再见却是这样的场景。”他叹了口气，摆摆手往里边走。
她仿着走姿，步步跟着，裙角摆动，低声道：
“都是为了三娘子，我是无悔的……以后也还一样陪着您。昨日归来前，我先去了朝圣庙拜会过娘娘，娘娘香火鼎盛。若是日后有机会面见娘娘，得到一二指点，鬼体修得些道行，便也能如凡人一般为您鞍前马后，尽孝跟前，阿爷不必遗憾。……”
她话匣子一开，便收不住，仿佛要把十几年的絮叨都一并说给自己老父亲听一听。
韦护不忍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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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入高楼，有人彻夜未眠，也有人夜半惊醒。
秦晏玖一向难以入眠，可想着引灵炼气又不得法门。
此时正自暴自弃倚在窗沿，看向夜空。想着明日或许能向白姨姨请教一二，她看起来对自己有求必应，自己却为何总对她心有隔阂？
长发散开贴着脊背垂下，墨帘深深无数重。
朝城城外，驻军处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这身形彪悍的中年娘子见到驻军时便再撑不住一口气，紧搂住马脖的手松开，整个人从马上摔下，嘴里还嘶喊着：“都尉府——韦三娘遇难……速速来、速速来人！”
朝城军谁人不知大都尉府韦家，于是几人忙着上前救护，留出一人往营中通传信息。
不一会，便有一个来不及穿戴整齐的校尉冲来。
校尉扶起那娘子，忙道：“我乃昭武校尉杨正一，这位娘子请讲！”
这娘子一身伤口还在流血不止，本来已经快要合上双目了，这会听见有主事的，话说得极不流畅，也还在强撑。
“大都尉府……韦三娘……北边林子……妖……妖……着人去救……”
校尉杨正一伸手去探鼻息时，发现这娘子已经是油尽灯枯。
他正准备慌忙站起身来，感觉到衣衫被扯住了，低头瞧去，原来她临死前手指勾住了他的衣衫，手掌翻开来只见一枚来不及递出的“韦”家铜牌。
杨正一见过这铜牌，不疑有他，将铜牌递给一个近兵，“你速速进城去，把这铜牌与此事传与大都尉府管事，不得耽搁。”
近兵领命而去。
杨正一又交代把这娘子的遗体收好，风驰电掣般换上铠甲，点兵三十，快马加鞭往深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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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睡梦中的白菀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只见她耳垂处爬出的一根藤蔓垂到她脸上，叶子一甩一甩，传来声响。
低低的阴森狼啸和形形色色的女子尖叫混在一处。
“稳住！别乱！”
“弃马……”
白菀蓦然清醒，坐起身来敲敲叶子，问：“三娘？”
那边的人声夹在长剑出鞘的“呛啷”声中。
那人也不矫情，快速说道：“是我，我在朝城以北，有一群狼妖……”
白菀没听完，已经破开窗子纵身飞出，贴地而行。“你再撑会，我在来。”
秦晏玖在白菀飞身出去那一刹那便看到了。
只言片语都不与她交代，便行色匆匆离去，这……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秦晏玖内心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手中白菀早上递给她的那颗盈盈绿珠还散着微光。
把玩了片刻，感受着里面随时呼之欲出的力量，秦晏玖心里才稍稍安稳些。白姨姨是当世强者，哪轮到她来操心。
寒风吹过，天空中飘起了点点雪花。
秦晏玖靠在窗框，难得感受到一份困倦，干脆闭上双眼，任雪点一个个轻柔落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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