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在二百里外余杭九杳斋，也有人正打点行李准备启程。
香斋里依然是劫后重生的凌乱，只是将一些还可用的香匣堆在了一处，书柜也未来得及修整，地上好歹是清理干净了。这几日关门大吉，邻里街坊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倒也还安稳。
封素心卧在软榻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哥哥：“七王爷的什么差事？那要去多久呀？”
“他要在京城买块地做生意，让我俩先去打点打点周围的情况。”封香一边在书柜上挑着要带走的书，一边信口胡诌着，“少则三个月，多的话半年也就回来了，说不定还能给你带回来个嫂嫂。”半响听身后没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封素心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干嘛呢，苦瓜脸。”封香笑了一下，把书丢在包袱里，上前摸了摸妹妹的头，柔声嘱咐，“时翎大概半个月就会先回来，有什么事就先找他。”
封素心垂着眼睛没应，一年前，哥哥刚回到中原的样子她还历历在目——封香在苗疆西域不知为何接连遭了重伤，彼时，方时翎像拖着一具死尸一样日夜不息将他送去药师谷，谷里上下整整三十个时辰灯火通明，为其施针换血才从阎王那抢回了人。药王直言封香此番已然伤到根基，再伤一次就地埋了即可不用再来找他。
她心下担忧，却也深知哥哥脾性，终究，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从脖子里抽出一个用绳子串着的香囊塞到封香手里，香囊缝得精巧，丝线色泽却有些陈年的黯淡，香气也不复浓郁。她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那你带着它，先让娘亲管你。”
这个香囊是封香和素心的母亲留下的唯一的遗物，正当封香要说什么，方时翎已经推门进来，显然在门外寒风里已经站不动了。
“马就拴在门廊了啊，再不走衙役过来没收了可谁都走不了了。”方时翎环抱着胳膊，一脸不耐烦，“封香，我们从海陵直接北上？”
“不是，”封香收了香囊，淡淡回道，“从扬州走。”
“扬州？”素心和时翎同时反问了一声。要知道，封香这几年有意无意一直没再踏足过那儿，如今这么一说两人都来了兴致。
“途径扬州也可行，好地方。”方时翎难得抓到这样的机会，踱步绕着封香走了两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眼底含笑最终没说什么。
封素心掩了一丝唇角的笑意道：“那我倒是放心了。”
“走了啊。”封香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起身，拍了方时翎一掌，“你现在怎么不怕马匹被牵了？”
连日的雨天后，天空碧蓝如洗，空气冷冽清新，封香和方时翎一人一骑快马向扬州出发，出了城门后就绕上小路，预计比走官道的马车要快上四日抵达。
行到日头正中，两人放慢了些脚程，方时翎开口问道：“素心没怀疑什么？”
封香咬着根草杆儿，正用手指勾着香囊的绳子打圈：“不知道，那死丫头聪明得很，多半猜到七八分了。”
“素心也是不好开口，”时翎斟酌着语句劝道，“尽到力了就停手吧，别最后把人搭进去。”
“两码事。”
见封香神色不明，方时翎只得不再说下去，岔开话题道：“你绕行去扬州，是昨日那个外邦人跟你说唐明鸢追踪那个商人，先去了那儿？”
“嗯，黑吃黑。”封香漫不经心地答道。
“都三四年了，送了个理由让你去一趟。”方时翎意味声长地横了他一眼。
封香翻了个白眼，“呸”地一口吐了草杆儿：“我又没做错事，需要什么理由。”
“谁知道你。”
“得了吧，我可谁都没招惹，”封香转着手里的香囊，心不在焉地答道，“碰到她倒无所谓，有个姓江的大少爷才是能避则避的麻烦。”
回望余杭，那个静谧的小镇已经被远远甩在琼山玉林之后，而之后所有的暗流涌动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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