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以后,陆家一下子变得沉寂无比。
陆季迟来到母亲房间外,看着陆太太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她两眼毫无焦点,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陆季迟站了一会儿走进去,在陆太太身边坐下。
“娘。”
陆太太反应迟钝地转过头,看着陆季迟。
“娘,咱们和妹妹一起,去陕南好吗?”
“陕……南?”
“嗯。”陆季迟点头:“离开北平,去陕南。”
陆季迟坐在她身边,一言一句给陆太太描述陕南的生活。说那里挖了沟渠引水,说起有一群人在陕南开办学校,给当地人传播知识。
“去陕南……”陆太太重复了一遍,过了好久才说道:“好,我们去陕南……”
“那我提前做准备。”
陆太太答应了,陆文涓那边向来是听大哥的。陆季迟跟她说的时候,陆文涓稍有迟疑,问道:“大哥,我们真的要去陕南吗?”
她长这么大没离开过北平,突然之间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心里多少有些慌乱。
“文涓,我不知道怎么说,陕南或许不需要我,但我觉得自己得去。”
陆季迟说:“现在爹走了,咱们家……不像以前那样,你和娘留在北平我不放心。那里虽然有很多你不习惯的地方,但是去陕南,相信我,你绝对不会后悔。”
因为陕南是一个可能让陆文涓彻底蜕变的地方。
那里,有一支力量正在孕育、等待着机会崛起。那里,是华夏迎来和平的希望。
“我听大哥的。”
前段时间陆季迟远在陕南,北平的事都由陆文涓处理,她刚接触生意不久,也算迈出了后宅,耳目不如以前闭塞。
商场上的人谈论起时事陆文涓也默默听了几耳朵,知道现在各地军阀混战,抢占地盘,北平刚刚换了一个司令,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迎来另一个军阀。
陕南饥.荒,各地伸了一把援手,人们的议论中隐隐约约提及了那个在陕南兴起的组织。
陆文涓不懂时政,隐约明白大哥对陕南的推崇来源于那个名字。
和家人商议过了,陆家人做好了去陕南的决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季迟拉着陆文涓一起整顿陆家宅子和生意。
粮庄仓库里的粮食让军阀搬空了,账面空荡荡,陆家偌大生意只剩一个空壳子,也怪不得陆老爷被气的那样严重。
陆季迟叹了口气。
他们既然决定去陕南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做生意,陆季迟做主把粮庄转手卖给了陆老爷生前的一个生意伙伴,对方据说背后有点关系,这一次受到的盘剥并不严重,日后还想继续在北平做生意。
还有家里一些不便携带的值钱的物件,陆太太提议把它们卖掉,陆季迟想了想,把它们分类归整妥当,一部分送去张会长那里寄存,一部分埋在了陆家天井下。
这里面不乏上了年月的物件,有着华夏多年的历史传承,陆季迟不可能带走,也不忍心想如果把它们卖出去,这些老东西会流落到哪里。
陆文涓将家里的佣人全部遣散,给了佣金和补偿,包括她的丫鬟春燕。大哥说,去了陕南,他们要靠自己生活,没有主家没有佣人,希望她适应。
临走之前,他们将陆家的大宅封锁起来。
也许很多年后,他们回到北平还能再看见这栋房子。如果他们看不见,后人总能有个念想。
……
北平火车站。
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陆季迟三人拎着行礼,站在站台等待火车到站。
从北平到陕南并没有直通的火车,他们只能先坐到和陕南交界的湘城,才能到达陕南。
三人沉默地等待着,耳旁是阵阵喧闹声和卖货郎的叫卖声。
人群中两个身影匆匆走过来,“季迟——”
陆季迟闻声看过去,声音的主人是张会长,旁边扶着他一同走来的是他的妻子刘女士。
“张会长,您怎么来了?”
陆季迟连忙上前,看到张会长略显疲累的面容,不由心惊,张会长的脸色比之陆老爷葬礼上更差了几分。
张会长:“我来送送你们……你把那些古玩送到我家我才知道你们今儿要走,怎么不告诉我?”
陆季迟:“如今已是这个局面,哪里还能给您添麻烦?”
“说的这叫什么话?”张会长不悦道:“我和你爹相交多年,那么多年的交情难不成因为他走了就断了?我连给嫂子侄儿们送别都不能够了?”
陆季迟苦笑,连忙说:“您这是在往我心上捅刀子啊……我只是担心您的身体。”
“张会长……”
陆太太从身后走过来,跟刘女士点了点头,对张会长说:“我这儿子嘴笨,勿怪。多谢您还惦记我家老爷,亲自来火车站跟我们告别。”
张会长叹了口气:“嫂子,对不住,老陆……是我不中用,白白担个北平商会会长的名头,到头来护不住商会成员的家业,连老陆都……”
陆太太眼神黯淡了下去,语气微弱:“您不必自责,这不是您的责任。张会长这些年对我们家照顾良多,军阀上门您也曾为我们家多番疏通,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恩怨分明还是知道的。”
“嫂子,你这么说,让我情何以堪?”
张会长从妻子刘女士手中接过一个小布包,递到陆太太面前:“嫂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陆季迟连忙阻止:“张会长你这是做什么,这个我们不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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