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杰瑞医生的建议让我很意外。”陆季迟坦白说道，他好奇这个德国医生为什么突然劝他出国。
杰瑞医生：“你知道，我是个医生，我觉得我得为病人着想。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那位司令，他太霸道太蛮横了，我不想看到你们被这种人报复。”
“多谢您的建议，这个提议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陆季迟当然感谢这位德国医生的好意，但他并不考虑出国。不说陆季迟自己不愿意，原身当年从国外回来本就是想为他的祖国做点事情，现在正处在风雨飘摇的时代，他怎么能离开？
如果只是让陆家其他人陪同陆老爷去国外治病，恐怕原身的亲人，陆老爷陆太太、甚至妹妹陆文涓都不一定会答应。
杰瑞医生的建议只能是建议。
“当然，毕竟不是小事情。”杰瑞医生说道。
往前走了一段路，隐约能看见不远处的路灯，杰瑞医生便说：“陆先生，不用送了，这里离我的诊所不远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既然这样，杰瑞医生路上小心。”
杰瑞医生：“陆先生再见。”他挥挥手走了。
陆季迟转身回了陆家，房间里点了灯，陆太太拧干毛巾给陆老爷擦脸，嘴里不时说着什么。
陆季迟站在外面看着，直到陆文涓看见他，脚步轻轻地走出来。
“大哥。”
陆季迟：“陪我走走？”
“好。”陆文涓和陆季迟并肩在走廊里缓慢走着。
“跟我说说粮庄的情况吧，咱们家还剩多少家底？”
“那天来搜刮的时候爹那些古董摆件被抢的七七八八，还损毁了不少。粮庄……粮庄账面上的钱都被支走了，仓库里的粮食也都被搬走了……”陆文涓低着头：“咱们家的现钱所剩不多，也就这栋宅子最值钱了。”
那些军阀士兵可谓做足了土匪的勾当，还美其名曰“供养军队”、“保卫北平”。
陆季迟也考虑过带着家人去陕南，但是陆老爷这个身子状况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环境还两说，想了半天没想出好法子，只能安慰妹妹：“放宽心，有大哥在。”
“嗯。”
“去休息吧，”陆季迟想到今天陆太太说的话，特地嘱咐她：“明天别再出门了，现在军阀横行，北平人人自危，自顾都来不及，哪能腾出手来帮咱们家？”
“我知道了，大哥。”
这段时间陆文涓在外面奔走，看尽了人情冷暖，没有一点收获，也知道大哥说的是对的，便只能失落地点点头，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陆季迟洗漱完毕，刚准备去陆老爷的房间，就在走廊里看见陆文涓脚步匆匆小跑过来。
“大哥，爹醒了。”
“真的？”
陆季迟连忙加快步伐过去，到房里一看，陆老爷果然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听陆太太说话，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爹？”
看见陆季迟进来，陆太太连忙拉着他坐到床边。
“迟哥儿，快过来让你爹看看你，一去三个多月，你爹都担心坏了……老爷，你看迟哥儿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
陆老爷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只来回打量陆季迟，点点头眼皮又搭在了一起，仿佛看见他回来就觉得欣慰了。
“爹……”陆季迟喊了几声没得到反应，赶紧叫人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大哥，爹看着还是和之前一样，那个外国医生的药也没用吗？”
陆文涓有些担心。
陆季迟揉揉眉心，“先等大夫过来。如果情况不好就送爹去国外治病。”
中西医都要试试才行，北平的大夫措手无策，或许做手术能治好这个病。
但他总觉得今天心惊肉跳，有些不安。
陆季迟强行按耐住内心的不安，过了一会儿大夫赶来了，看了看陆老爷的情况，脸色变了变。
“大夫，我爹怎么样？”
老大夫站起来摆摆手一脸叹息：“欸，陆老爷大限将至了。”就要往外走。
三人大惊失色。
“不可能！”陆太太声音尖利，拽着大夫的衣袖祈求：“大夫，你救救我家老爷，求求你了，他刚才还醒过来的。”
陆季迟赶紧扶住陆太太，问道：“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爹昨天还好好的。”
“这……”老大夫一脸为难：“陆少爷，不是老夫见死不救，陆老爷身体真的不行了，前些时候我也来看过，陆老爷的身子那会儿就已经开始衰败了，今儿不过是到日子了……”
陆太太脸上尽是绝望，手脚一瞬间失去力气，拉在手里的老大夫的衣袖也从指尖滑落。
老大夫无奈道：“陆少爷，陆太太，我只是个大夫，不是神仙啊。”
陆季迟扶着陆太太的身体才让她不至于倒在地上，陆文涓眼眶都湿了。
老大夫看了看母子三个，又望望床上躺着的陆老爷，叹息道：“老夫治不了陆老爷，不过还有一帖药，能吊起陆老爷的气儿，您几位有什么想说的就尽快说了吧。”
陆文涓心里直跳，问陆季迟：“大哥，怎么办？”
陆季迟也拿不定主意，这药听上去就是猛药，想必是医家常说的“虎狼之药”，轻易不敢用的。爹……真的到这个份儿上了吗？
“用。”
陆季迟愣了一下：“娘？”
只见陆太太咬着牙，眼泪流了满脸，重复道：“给他用药吧。”
陆季迟点点头，对老大夫说：“那就麻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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