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闻声向后一望，赫然是姜婆婆。
但见她双手插进袖管，阴恻恻地凝视着唐娥。
此时的唐娥如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嘴唇颤抖着，故作镇定道：“原来是您老人家，吓死我了。”
姜婆婆正经八百道：“滥用玄功，我没记错的话，依戒条应罚禁足一年，换成是我，可就笑不出来了。”
唐娥惊慌失措跪在地上，拱手施礼道：“您老人家慈悲为怀，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璎珞见状跳下板车，也向姜婆婆乞求道：“婆婆，是我让师姐帮我的，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唐娥瞟她一眼道：“箓生岂能命令法师？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你无干。“
姜婆婆端起手臂，格格笑道：“没想到你们的感情如此深厚。遥想当年，我夜读时不小心撞翻油灯，酿成火灾，差点烧了整座道舍。事后你们师祖要责罚我，你们师父非要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最后我们一起在拔仙台禁足一年，滋味虽然不好受，但我们姐妹间的情义却历久弥坚。“
唐娥厚着脸皮道：“将心比心，婆婆应该很能理解我们，对不对？“
姜婆婆负起手，低身凝视唐娥，皱起稀疏的眉毛道：“理解归理解，惩罚归惩罚，别想浑水摸鱼。”
璎珞突然长身而起，去挽唐娥道：“我们不必求她，禁足就禁足，没什么了不起。”
“禁足一年，你还怎么参加授箓选拔。”
“本届参加不了，还有下一届。”
“我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师姐莫非想让我一次就通过选拔？”
“万一一次就过了呢？”
“以朱胡两位师姐的资质禀赋，尚且两届才能通过，师姐却让我一届就过，这也太抬举我了。”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梦想也不能脱离实际。”
……
两人争得不亦乐乎，完全把姜婆婆抛在脑后。
姜婆婆挠起鼻梁，大声制止道：“除非肥娥满足我一个愿望，今天的事我就当没看见。”
听到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她们马上安静下来。
唐娥更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姜婆婆的手臂，委曲求全道：“只要不违反道义，莫说一个愿望，就是一百个，我也满足婆婆。“
姜婆婆微微一笑道：“当年你在廪库服杂役，每天都要孝敬我一道美食，但自从迁授法师以后，就对我不管不顾了。我的愿望很简单，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孝敬我一道美食，连续孝敬一年，抵扣该罚的禁足时间，今天的事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娥思量，原来老婆子是有备而来，估计早就在暗地里监视我，等着抓住把柄要挟我。
谁让自己疏忽大意，落在她的手里，比起禁足一年，耽误璎珞练剑，做一年菜明显更划算，罢了，罢了，就当多在廪库干了一年吧。
姜婆婆不断用小眼睛斜睃唐娥，看她是否就范。
“就依您老人家。”最后唐娥心不甘情不愿道。
姜婆婆道：“那咱们说定了。你何时在何地教小箓生练剑？
唐娥喃喃道：“每日未时末刻，在青牛岩下。“
姜婆婆拊掌道：“好，到时候你就把美食带到练剑的地方，我亲自前来品尝。记住，每道菜不能重样，否则不算，我希望自己的味觉每天都有不一样的惊喜。“
“一年三百六十五道菜还不重样，我哪有这个本事，婆婆不是在为难我吗？”
“感到为难？”姜婆婆复又将手插进袖管，怪声怪气道：“那本婆婆就公事公办，送你们到拔仙台禁足。”
“不要，”唐娥改口道，“依您老人家便是。”
“这还差不多！”姜婆婆笑道，转身大模大样离开，“肥娥啊肥娥，你究竟还是没逃脱我的手掌心。“
唐娥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
……
唐娥孝敬姜婆婆的第一道美食是“切鲙”。
黄绞胎的盘子里盛着切成小片状的鱼肉，片状透白，轻薄细嫩，刀工堪称出神入化。
嫩绿的葱碎、芥末、蒜泥、酱醋拌成的蘸料盛在碗里，放在盘子旁，同生鱼片相互映衬，只看上一眼，口水就忍不住滋滋地流下来。
璎珞赞道：“师姐开饭馆都屈才，应该到御膳房去给皇帝做饭。”
唐娥拍拍胸脯，引以为豪道：“论玄功修为我垫底，若论厨艺，洞天没有一个法师比得上我。”
姜婆婆见到这道切鲙，就像猫见了耗子，两眼发光，赶紧抓起筷子，按唐娥的要求蘸上碗里的蘸料，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随后如同触电般怔住。
唐娥怯生生问道：“不好吃吗？”
岂料姜婆婆老泪纵横道：“太好吃了。清凉顺滑，腻中带甜，就好像飞往南方的候鸟第一次晒到暖阳，堪称完美。肥娥呀，我悔不该贪一口之快，放你离开廪库，害我这些年耽误了好多口福。”
唐娥对璎珞耳语道：“这老婆子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能离开廪库，凭的是自己的本事，与她何干。”
姜婆婆揩掉眼角的泪水，冷笑道：“你们的悄悄话，我听到了。肥娥，你也只敢在小箓生面前得意忘形。若不是当年走了狗屎运，得到羊角大仙的牛斗剑，你这辈子都要留在廪库，陪婆婆我孤独终老。”
犹如挨记闷棍，唐娥从天上跌到地下。为避免她继续揭丑，话锋一转道：“您老人家慢用，我教璎珞练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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