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终究是人不是鬼,这样压制我太不讲道理了吧!
她举头望向虚空道:“救星朋友,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她的救星朋友当然不会理睬她。不过她相信,此刻时他就潜伏在周围,等她有性命之忧,便会挺身而出。
然而最近她都平安无事。
她曾爬上屋顶,准备跳个楼引救星出来见个面,不过看着街道上变小的人群,马上打消了以身犯险的主意,还给自己找理由说,万一救星这时候恰巧上茅房不在,还不得活活摔死。划不来!划不来!
抬头看见何管事朝这边走来,她赶紧溜进作坊提醒女工们,换顶替她的女工回去,继续刷自己的经文。
此时刷的雕版已换成《金刚经》其他部分。
字迹显露出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一个身穿木兰色僧袍,偏袒右肩,年轻儒雅的僧人涕泪悲泣,向佛请教疑难,而佛则耐心给他解答。
为不连累大家,她没有大惊小怪,而是硬着头皮继续刷下去。
随着所刷雕版的不同,她眼前呈现的景象也不同。
但绝大多数都是年轻儒雅的僧人向佛请教。只是他的神态表情因为是否领悟而多有变化。
好不容易挨到下工,她向黄阿四描绘所见到的情景,并问他偏袒右肩,年轻儒雅的僧人是谁?
黄阿四告诉他是佛的弟子须菩提。整部《金刚经》就是由“解空第一”的须菩提劝请佛陀讲解无上菩提智慧的经典。
也就是说,她虽然不识字,但《金刚经》以情景再现的方式呈现在她眼前。
为什么偏偏是她,其他人却只影不见?
更要命的是她入睡后,听到一个宛如天籁的女声一边敲打木鱼一边念诵经文。所念的字句就好像錾刻进她的脑子里,无论她怎么排斥都挥之不去。
女声反复念诵了一宿,她也辗转反侧了一宿,第二天醒来,她找到黄阿四,将夜里听到的经文复述了两段。
黄阿四道:“这不就是《金刚经》吗?好你个璎珞,明明把这部经背得滚瓜烂熟,昨天还在大家面前装神弄鬼,真是调皮。”
她彻底地懵了,彻底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第二天印《妙法莲华经》,眼前辗转出现了两千罗汉,两万天人,八万菩萨围绕佛供养、恭敬、尊重、赞叹。
佛的眉间放出白如羊毫的光明,遍照四方。
不仅能够看见,而且还听到吹法螺,击法鼓的声音,闻到了沁人心脾的熏香。
晚间女声又敲响木鱼念经,次日整部《妙法莲华经》被她只字不差的背下来,同背诵《金刚经》的经历一样。
紧接着印《维摩诘经》《梵网经》《圆觉经》《金光明经》……刷出来的经文经过情景再现和女尼念诵后,一部部装进她的脑子里。
随着经书越装越多,她只觉得脑袋如仓库般被塞得满满当当,没空间装其他东西。
她拍打脑袋,想将经文忘掉,但是越想忘,经文就越是黏住她,直至稳如泰山,根深蒂固。
不仅刷经和睡觉的时间,行走坐卧、吃喝拉撒,经文也不时冒出来,蚊子似的嗡嗡乱叫,如影随形,赶之不走,挥之不去,把她折磨得头疼欲裂,精神涣散,眼睛红肿,一步留神,竟栽倒在地。
女工们只觉得印刷佛经的日子里,璎珞变得奇奇怪怪,就好像中邪一般,同来时判若两人,都以为是扛不住活累倒的。
他们一边骂杜貔貅不是人一边把她抬到床上,延请大夫医治。
大夫又是掐人中,又是放血,又是扎针也没让她醒过来,最后摇头晃脑地丢了句“不中用了”,转身就走,急得女工们直抹眼泪,哀其命歹,叹其命苦。
李裹儿摸着她的鼻息,骂道:“还有气,怎么说不中用了,分明是个庸医。我看还是赶紧报告杜貔貅,让他请更高明的大夫救治璎珞吧!”
众女工深以为然。
就在这时,突然从抄书作坊传来一阵抚琴声。
众女工听到琴声,都道是鲁先生回来了。
李裹儿嫌道:“鲁先生抚琴也不挑个时候。你们在这儿照顾璎珞,我这就去找何管事,让他去找杜貔貅。”
刚转身要走,就听到一个女工激动地叫声:“她醒了!她醒了!”
李裹儿反身一瞧,璎珞果然睁开了眼睛。整个人如同回魂一般,两眼放光,身体复苏,从床上骨碌爬起来,循着琴声的方向赤脚迈出门,朝抄书作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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