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正殿支起的窗檐望，可瞧见肃清堂外头的树木，长得极为丰茂。大愧树连成排，郁郁葱葱地耷拉在宫墙上。有的枝叶被这日头晒得蔫蔫儿的，花房好几个太监驾着□□爬高，跟那儿修剪起来。
唐蓁的手已疼得泛红，眼瞧着就快要端不住，沈承徽身子仍旧一动不动，玲珑也只装作看不见，目不斜视地守在她身后。
直到茶盏终是落地，清脆的响声才将身前的人“唤醒”。
沈承徽蹙眉，俨然一副被闹醒的模样。
“本宫瞧你是愈发不得劲，怎么，替本宫奉盏茶还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
自打去浣衣局走了一遭，唐蓁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从前在府里那些个清高，早被这宫墙磨平了，哪还有心气儿抵抗。
瞧她这做小伏低的模样，沈承徽自觉再为难下去也着实掉价，便懒得再同她多费口舌。
“唐蓁，本宫知你不服，便给你指条明路，你可愿领？”
唐蓁愣怔，微微抬起身子。
沈承徽撇唇，笑得肆意，“你那好姐妹桃夭暂且在本宫手上，若不想她遭难，你便替本宫盯着殿下，殿下的一举一动，你都要如实向本宫汇报。”
这磋磨人的事儿，一回两回下来也不过如此。若是能拿捏住这丫头，又能时时掌握殿下的动态，岂非两全其美？
唐蓁抬眸，没想到她竟会生这样的心思，用桃夭来威胁她。
“怎么，不愿意？”
“并非奴婢不愿，只殿下心思深沉，这等事瞒不住多久便会被发现，届时奴婢只是贱命一条，承微娘娘您又该如何同殿下解释？”
殿下本就不喜他们沈家的人，将人巴巴地抬进宫塞到自个儿的后院，又从未幸过，可见有多不待见她。
“你只管说做是不做，余下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沈承徽没了耐心，眼梢轻抬，眸底散着凌厉的光。
“别怪本宫没提醒你，可仔细想清楚，还管不管你那好姐妹的死活了。”
*
宋辞下了朝没回东宫，倒是被勇毅侯邀去了公主府，一齐吃了好几壶冷酒。
回到素清堂时，人都醉了几分。
晌午本就日头烈，李良德扶着他从轿撵上下来，险些没站稳，唤了好几个小太监来，这才堪堪将人送回了寝室。
唐蓁这还是头一回见宋辞喝多，忙上去接人。
“殿下这是喝了多少，怎的醉成这样？”
李良德擦了擦汗，“殿下去了恪靖长公主那儿，勇毅侯是个好酒的，殿下不好推辞，便贪了几杯。”
“你将殿下扶到塌上，杂家去命人煮点儿醒酒汤来。”
“嗳。”唐蓁点头将人接过。
宋辞生得颀长伟岸，又是习武之人，身上的肌肉硬邦邦的，唐蓁这弱女子哪里弄得动他。
只得将人架在肩膀，一手环住他的腰，踉跄着朝床榻边走。
好在男人还不至于醉的不问事，自个儿脚下还能动上几步。只这烈酒后劲足，这会儿子头疼的厉害，人也昏昏沉沉的，自是没注意几乎抱着他的唐蓁。
好容易将他弄到了塌上，宋辞轻呻一声，便朝那一躺，再也不动了。
唐蓁半跪在塌边舒了口气，发现手还被他压在腰下不得动弹，她推了推男人的身子，竟是半分没挪动的。
她只得躬身，摇了摇宋辞的手臂。
“殿下，殿下，醒醒……”
空气中弥漫着醇酒的气味，熏得唐蓁人也晕乎乎的，平日里她最闻不得酒味，眼下竟也没觉得难闻，只觉这酒气里头还含着男人身上的柏木松香。
唐蓁试图将手臂从底下抽出来，男人却是沉得像石头般。
“殿下，您压痛奴婢了……”
小姑娘身上娇娇软软的，连带着嗓音都泛着甜糯，语气间还生着些委屈。
她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眼下她同宋辞靠的这般近，若是被旁人看到怕是要当她媚宠。
唐蓁的手臂动了动。
引得宋辞剑眉轻蹙，似是头疼地紧，他轻叹一声，用低沉的气音道：“别动。”
“殿下您动一下，就一下，成吗？”
唐蓁像哄小孩儿似的，贴在他胸前道。
宋辞只觉头疼，耳边还一直有个声音不停地叨叨叨，他微微睁开眼，只见唐蓁趴在他胸前，脸颊红红，那双杏眸闪着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殿下……”
实在是被这声“殿下”磨得失了耐心，他咬牙，一把抓住唐蓁的细腰，带着她的身子往床榻里头滚去。
这拔步床极为稳当，扎得更是又宽又大，二人滚落了两三圈，终是停了下来。
“啊！”
唐蓁惊叫出声，不可思议地睁大圆眸。
眼下好了，手臂是松了，可人却落到了宋辞怀里。
唐蓁惊得不敢出声，身子更是僵硬着不敢动。男人双臂收紧，直到鼻息间充满了那股鸢尾花香，才满意地阖上眼。
“殿下。”
“闭嘴。”他迷离的眸子瞥了她一眼，再道：“别动，让孤睡会儿。”
“……”
没一会儿，宋辞的气息就变得均匀绵长。
醉酒的男人身子滚烫，再因着宋辞年轻气盛，原就热得紧，眼下唐蓁只觉着更是黏糊得很。
可到底不敢乱动，生怕将他吵醒了。
唐蓁悄悄侧了侧身子，深吸口气。
许是晌午人容易犯困，再因着这张拔步床舒爽的紧，唐蓁眼皮子眨巴几下，竟也没忍住睡了过去。
李良德捧着解酒茶进到内室，只听得里头静悄悄的，便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可再如何他也没想到，竟会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殿下搂着唐蓁睡得真叫一个香，这手还搭在人小姑娘的腰上，瞧着倒一点没觉着不妥。
要说这唐蓁，脸颊热乎乎的，许是睡的正酣，小嘴儿还动了动，白皙纤细的手指更是抓着殿下的胸口。
李良德捂嘴一笑。
讪讪退了出去。
殿下这算是开窍了还是怎的？
二十年来第一次让女的近了身。
思忖着，李良德又不禁觉着可惜。
这唐蓁性情姿态都属上乘，怎就这张脸生得这般让人诟病。
他自顾自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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