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大嗓门没心机的杨浩见唐毅不把众人看在眼里，脸色早已铁青，要不是蒋萍萍在桌子底下拦着，他非要跟唐毅理论几句不可。
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
大概是因为唐毅影响了大家的心情，热菜上桌以后，大家喝酒的心思居然减了不少，六个人都没喝完第二箱啤酒。
于小赫见时间不早了，就悄悄起身出去招呼老板算账。
老板算了一下账有点为难地跟于小赫说：“一共三百二十二块钱，两块钱不要了，你就结三百二好了。”
于小赫一愣，瞪着眼问：“老板你啥意思？”
老板说：“兄弟，单子都在这儿呢，你自己看，最近一年多你们印染车间一个班组的同志在我们家吃了十二次饭，有一次三十七块五，另一次……。”
老板一页一页给于小赫翻着以前记下的账单。
于小赫不同意，说：“不能这么算吧？以前吃饭又不是我自己请客，哎，算了，我先把今天的账结了，剩下的等我回头跟班组里兄弟说一下再来结账。”
老板说：“都这样，我这买卖没法干了，三百多块钱呢，我孩子还等着要缴学费，于兄弟，你就帮帮忙把账结了吧。”
这老板，忒不讲究，把于小赫班组里在这儿挂的账都算在他头上。
说了先把今天账结了，等回头再来算以前的账，他还不乐意。
于小赫为难地摸摸自己口袋，皱起了眉。
刚好这时苏阳出来透气，远远听到于小赫与老板的对话，就笑着走上前丢给老板400块钱，“老板，算账。”
老板借机摆脱于小赫，去外面找零，说：“老板大气，老板大气，以后常来啊。”
“还来个屁！！！”
于小赫涨红着脸，狠狠啐了一口，然后才带着愧色道：“苏阳，这，怎么能让你付那些陈年旧账呢。”
苏阳摆摆手笑着，说道：“折腾到这么晚，人家也不容易，再说了，等你回头找你们班组里工友把钱结了再还我呗。”
于小赫还要再说什么，被苏阳挡了下来，“走，咱们进去吧，他们几个还在里面等着我们呢。”
于小赫无奈摇摇头，悻悻地跟在苏阳身后进了大排档没说一句话。
一分钱憋死英雄汉，谁让他今天只带了五十块钱出门呢。
没办法，只好等班组工友们把钱拿出来，于小赫再还苏阳今天为他解燃眉之急的人情了。
二人进门以后发现，酒桌上大家都放下了筷子，蒋萍萍和杨浩低头嬉笑着，薛一宁在闷头抽烟，而唐毅则一脸不爽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于小赫讪讪一笑，说道：“怎么，酒还有大半箱呢，怎么不喝了。”
杨浩抬头瞅了于小赫一眼，没理他。
于小赫又尴尬一笑，这才挪到唐毅身边坐下，说：“老唐，我调动的事，你有没有帮我说说。”
唐毅早就想走了，只不过碍于苏阳这个研究生的面子才没离开，现在于小赫忽然问起自己，他很不爽说道：“小赫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不是一个系统的，你的工作调动我说不上话呀。”
于小赫急的额头上汗直冒，说道：“棉纺厂效益越来越差，听说总厂的地都要卖了，你在土地局，这段时间跟他们来往的多，你就帮帮我这一次吧。”
“那你小子想调去哪儿？”唐毅不耐烦问。
于小赫咧嘴一笑道：“听说市里最近要成立一个城管监察大队，我想去那。”
“啧啧……”
杨浩嗤声一笑道：“小赫，你还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城管监察大队是事业编，你一个企业工人，够资格么。”
“滚滚滚，有你啥事。”
于小赫挥了挥手，又扭头带着笑问唐毅，“你别听耗子瞎咧咧，厂里好几个都下调令了，都是城管监察大队。”
“你这事不好办。”
唐毅摇着头，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个人，你自己去找他，至于成不成事要看你自己的，懂吗？”
“我懂，我都明白。”
于小赫小鸡吃米般连连点头，“不就是送点礼嘛，只要能调过去，送就送点。”
唐毅见于小赫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不由得连连直皱眉头，淡淡说道：“那好，反正我们几个都是发小，我也不跟你绕圈，你就先准备三万块钱吧。”
“三，三万块！！！”
不仅是于小赫，就连薛一宁和杨浩他们听到这个数目都禁不住一阵发呆。
于小赫手里要是有三万块钱，他至于低三下四求唐毅办事么，揣着钱，找谁都能把这事给办成咯。
这孙子，装逼装到发小头上了。
真TMD扫兴。
唐毅也发现杨浩他们看向自己的不善眼神，悻悻冷笑一声，只跟苏阳打了句哈哈就告辞走了。
送走唐毅，再回来的于小赫一脸沮丧，闷头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阳笑着问，“最近棉纺厂效益不好吗？”
“何止不好，简直差的不行。”
“是啊，你老妈她们四分厂都已经停产了，你不知道？”
“岂止四分厂，我们子弟小学的老师现在每个月都只能发一半工资呢。”
大家你一嘴我一舌纷纷倒起了苦水。
三角债这个词，频频出现在众人口中。
苏阳听了，也是无奈摇头，三角债的产生一定是有一个债务缺口，眼下的国内大致有两个缺口，一是固定资产投资地方大上快上项目，保证的资金又到不了位，只能拖欠，项目上了以后产生不了收益，还不上欠款。其二就是很多国有企业亏损，下游企业产品大量积压，卖不出去，也就还不上对中上游的欠款。
这个问题是我国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变过程中的阵痛，一方面企业之间还是沿用计划经济时期的交换方式，产生大量欠款，另一方面产业链的终端却不再是计划分配，而是市场销售，产品因为技术水平的原因导致积压，进而形成三角债。
苏阳不是奥特曼，对此问题，他只能听不发表意见。
不过，苏阳倒是很关心红旗棉纺厂总厂土地对外出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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